因为老同学周亦安,舟遥遥决定对他的堂哥态度友善些。
“你好啊”,她笑着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她微笑的模样十分可爱,周爵管不住自己的颧骨,回以灿烂的微笑,“恭喜你胜诉!”。
舟遥遥瞪圆眼睛,“喔,你知道?”。
周爵晃晃酒杯,“我们这个圈子,消息都是长翅膀的,一早传遍了,包括你俩签婚前协议的事”。
“可你看上去并不惊讶”,舟遥遥视线在周爵脸上打转,他表现得非常平静。
“有什么好惊讶的?”,周爵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这种人管结婚叫联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有时候还掺杂着利益,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不例外,感情好的时候不计较,感情坏闹离婚可不是去趟民政局换证那么简单,还涉及庞大的财产分割,上千万上亿都有可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没有人不签婚前协议的,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你和帆远把事摆到台面上——反正我喜欢纯粹的感情,那种算计的商业婚姻谁爱要谁要!”
周爵话中带着嫌弃,舟遥遥听出他的暗讽也不生气,自我解嘲,“起码我们有契约精神,散伙前不会撕得很难看”。
“那不能够,帆远的性格是不会让女人吃亏的!”,周爵肯定地说。
舟遥遥小口喝着鸡尾酒,随意地问:“你很了解他?”。
周爵摇摇头,“以前我敢说挺了解他,现在有点看不透他,就拿简素怡来说吧,她一走好几年,扬帆远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老老实实等着她,身边从来没有其他女人,对简素怡可谓一片丹心,所以我总认为即使最终他没能和简素怡修成正果,那以后也会找简素怡这类型的女人。谁承想他和你这样的结婚了”。
“哦?我什么样啊?”,舟遥遥甜笑,眼中却藏着愠怒。
周爵应邀点评,“呃……你长相太艳,太夺目了,缺少韵味,帆远跟我审美相仿,都喜欢清丽型的,最好有点内涵,像一本好书,让人百读不厌!”。
“你的意思是我浅薄无知绣花枕头喽?活腻了吧!”,舟遥遥嫣然一笑,接着陡然变脸,握拳作势打周爵。
周爵头一偏,躲过她的粉拳,咧嘴笑了,“不过你个性蛮好的,够坦率直接,我最讨厌装模作样的女人”。
舟遥遥双手托腮,眼睛向上看着璀璨的水晶灯。
周爵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惹恼女士,非绅士所为,于是放下身段哄她,“要不然我让你揍一拳”。
舟遥遥依然不理睬他,周爵慌了,“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舟遥遥扑哧笑了,转脸看他,“逗你玩儿呢,我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周爵怔了怔,被她俏丽的酒窝闪了眼,回神儿后不禁赧然,掩饰地端起酒杯仰头喝完。
心中恶意地猜测,扬帆远这家伙八成被美色迷昏了头,就连他自己差点儿都神魂失守,如筝,我对不起你!周爵向意中人忏悔。
舟遥遥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识趣地不再搭话,专心品酒。
周爵更不自在了,他一个大男人跟这儿别扭什么,清清嗓子,主动缓和气氛,“你和帆远真的会分手?”。
“不好说”,舟遥遥撩了下头发,她不知道这个无意的动作对直男杀伤力有多大。
周爵嗓子眼有点儿痒,好像被发丝挠到似的。
他又咳嗽一声,却茫然地不知说什么好。
舟遥遥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刚才听到你说不会屈服什么的,怎么,跟父母闹矛盾了?”。
“嗯”,周爵沉痛地点头,“他们死活不同意我和喜欢的女孩谈恋爱,硬让我去相亲,我都成年人了,怎么可能受他们摆布!”
“你可以先去相亲,父母都是过来人,眼睛毒,一般不会看走眼”,舟遥遥劝他,门当户对的理念她基本赞同,夫妻间差距大相处太累,这是经验之谈,如果她也是富豪之女,接受扬帆远赠予的贵重礼物或许不至于产生心理负担。
周爵嗤之以鼻,“妥协不是我的风格,不像你和扬帆远将就在一起,说什么我也不会凑合过日子,要找就找喜欢的女人,眼下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对我胃口的,我一定要追上她”。
舟遥遥无语,“也就是说你还没追上人家姑娘呢就向家里摊牌儿了?”。
“是啊,我光明正大地追,干吗遮遮掩掩的?”,周爵自豪地拍拍胸口,“我可是纯爷们!”
舟遥遥纳罕,“你和周亦安真不一样”,周亦安明明是堂弟,却比周爵显得有城府。
周爵深以为然,“他是精致的利已主义者,我为了爱情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当然不一样!”。
“那你家里没有采取手段?”
“车、卡都没收了,还把我从总部调到鸟不拉屎的工作室,差不多相当于流放”,周爵唉声叹气,愁得对瓶吹。
周亦安本家是做文化产业的,好像出品过电影和电视剧,舟遥遥其实还是想找与传媒相关的工作,听完周爵的话来了兴趣,“你的工作室招人吗?”。
周爵斜眼看她,“干吗?”。
舟遥遥笑嘻嘻地说:“招人的话,我投简历应聘呀”。
“你没开玩笑吧,盛泰地产,还有t&s,随便你去哪个,不比在外面给人打工强?”,周爵感觉舟遥遥不走寻常路,“坦白讲,你就是自己开家公司也并非不可能”。
舟遥遥解释,“我有盛泰地产的股份,但附加条件规定我不能参与公司的事务,t&s是做建筑设计的,我一中传毕业生专业不对口啊关键是,而且我之前在电视台上班,人脉关系多少有一点,你聘用我的话,用处还是很大的,等我积累了经验,也许像你说的那样,自己也开一家公司”。
周爵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点点头,“好吧,明天开始上班,地址待会儿发给你”。
舟遥遥呆住,“你不需要看简历,走一遍招聘流程吗?”。
“走什么流程啊,我是工作室的一把手,我说行就行!”,周爵是很爽气的人,决定的事就不会磨叽,“你的酒我请了,还想喝什么,尽管点!”。
舟遥遥失笑,“你的卡不是被停了吗,还是我请吧”。
“女人不要和男人抢着买单,这是礼仪,知道吗?”,周爵笑得露出白牙齿,“买酒钱我还是有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今晚喝个痛快!”
扬帆远到上海出差,往返一趟,舟遥遥居然比他还晚回家,不,确切地说,她还没回来。
找工作找到北极去了?不见人影儿,手机也不接。
扬帆远沉不住气,穿上风衣,决定开车四处找找看。
真不让人省心,他满肚子气地砸了下方向盘。
刚把车开到大门口,远处两束远光灯打过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跑车引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敞篷车的后座,两个人站着手舞足蹈。
扬帆远眯眼细瞧,怒火中烧。
他下车摔上车门,走到红色法拉利车前。
周爵正得意地向舟遥遥炫耀,“他们收了我三部车,幸亏这部lusso我借给兄弟开,这才免遭毒手,否则我连代步的车都没了”。
舟遥遥感觉周围的空气平白降了好几度,她抬头,正对上扬帆远冷冷的视线。
周爵也发现扬帆远了,笑着打招呼,“帆远,嫂子我给你安全送到,回头找时间咱们聚聚”。
舟遥遥麻溜地下车,挽住扬帆远的胳膊,弯腰对代驾说:“我朋友有点醉了,麻烦你把他送回家”。
一如来时,红色的跑车又咆哮着离开。
扬帆远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花香的酒味,知道她喷香水遮掩,不动声色地问:“你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啊,就一杯血腥玛丽,喝酒时碰到了周爵,他说顺路送我回来,我就没拒绝”,舟遥遥偷觑扬帆远的神色,大致坦白了部分事实。
扬帆远沉默,舟遥遥摇摇他的胳膊,“别生气了,以后我去哪里都向你报备好不好?我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嘛?”,说着,身体扭了扭,眼睛也用力眨了眨装可怜。
扛不住她撒娇,扬帆远不再绷着脸,垂眼看她,“下不为例,酒以后也给我少喝”。
舟遥遥点头如捣蒜,“我保证做到!”。
“工作找的怎么样?不顺利的话,可以进t&s做企宣”,扬帆远淡淡地说,心里其实很想舟遥遥答应,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同进同出,每天都一块上下班。
“找到了,工作我还挺喜欢的,也和我的专业对口”,舟遥遥笑着回绝他。
扬帆远不禁失望,“你喜欢就好”。
第二天,舟遥遥起个大早,开车去报道。
地址不难找,就在明星扎堆的朝阳门外大街,与某某兄弟相邻,却寒酸的不是一点半点。
门口的标示牌摇摇欲坠,墙也坑坑洼洼得历经沧桑。
如今都用感应玻璃门,这里的门反其道而行之,走的是八十年代事业单位复古风。
整体看上去很可疑,周氏影业挺有名的一个大公司,挂靠的工作室不至于简陋成这个鬼样子吧?
舟遥遥敲门,没人应。
她握住门把手试着往下扳,还没使劲呢,门把手的螺丝掉了。
舟遥遥愕然,直到这一刻,她才了解到流放的真正含义。
推门进去,放眼望去,五十平左右的开放空间,横七竖八着摆着破旧的桌子,坏掉的圈椅叠罗汉一般堆放着。
靠窗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背对着舟遥遥,鼾声如雷。
舟遥遥走近,俯身打量睡得正香的人,不是周爵是谁。
“喂,醒醒!”,舟遥遥推他。
周爵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很快又合上。
舟遥遥契而不舍地拍他,“地震了,地震了!”。
周爵猛地坐起身,看清来人后,张嘴打呵欠,“来这么早干吗?中午吃过饭再来也不迟”。
“工作室其他人呢?”,舟遥遥环顾四周,除了灰尘和周爵一个活人都没有。
“自打昨天最后一个人辞职后,这里就我一个光杆司令”,周爵打着哈欠毫不在乎地说。
“既然是艺人工作室,那咱们是为哪位明星打理业务?”,舟遥遥继续问。
“一个跳槽走掉的十八线小艺人,你不用知道”,周爵慢腾腾地穿外套。
听完,舟遥遥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再见”,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