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我会给你答案。”
就是这一秒,梁慕宸再三抉择后,未将事情进展告诉许诺的这一秒,他鲜少的犹豫为日后的种种埋下了伏笔。
他用尽所有,堵上一切打的一场仗,他就是如此偏执与霸道,他坚信着自己的准则,一定会换来约定之日到来的笑脸。
意料之外的是,很久以后,他一遍一遍告诉着自己一切均在掌控之中,又暴躁的发狂的时候,这场巨大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叮。”忽然,始终提示已经十二点的铃声响了,将二人对望彼此却又心思各异的眼神拉回现实。
许诺此刻看到的只有梁慕宸这个高傲男人从未流露过的一些些纠结和挫败感。
他是孩子的父亲除了她之外,孩子最亲的人,事情无奈拖到现在,他心里的焦躁不会比许诺少。
“十二点了,灰姑娘该做着南瓜马车回家了。”许诺打起精神开了句玩笑话,便钻到他怀里去,感觉很踏实,也有一丝丝心酸,她想更多更多的去爱护他,有朝一日能撑开翅膀保护他。
梁慕宸嘴角扬着淡淡的笑,他完全能感受到小人儿对自己的依恋,还有她忽然紊乱的心跳,他低下头又将小人儿的脸蛋捧到手心,“灰姑娘么。”
他探索到小人儿嘴里的甘甜,“傻猫,你生来就是公主,扮什么灰姑娘。”
“我……我只是开玩笑。”这混蛋的吻太咄咄逼人,她完全没办法呼吸了。
室内暖黄色地板上倒影着交缠于一体的美好身躯,他不依不饶的攻略下小人儿的城池,嗓音邪魅,“既然都说出口了,那我就有必要验验真假了。”
“唔——”
检验真假的程序堪称限制级别,梁大总裁进行的一丝不苟,十分卖力!
最后得出结论,这妮子是猫,而且还是爪子非常锋利的野猫!
许诺听完梁慕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言论,气的一个枕头甩过去,“适量!医生说的适量你懂不懂!”
梁总一本正经,“我要是不懂,以我的size,你早就被撑破了。所以,我已经很克制了。”
“混蛋!流氓!不要脸的!你给我滚!”
许诺的怒吼余音绕梁至清晨五点而不绝……
强上的梁总总算是勉勉强强吃饱了一回。
明明大年三十是个该早起的好日子,夫妻俩硬是修整到了下午两点多才‘满血复活’,最有苦难言的是许诺,她一旦反抗就要受到‘家暴’!
许诺已经想好了,年假一放完,医生只要一上班,她就麻溜去开一张‘不能同床’的证明,阻止梁慕宸的暴行,不惜重金也要开个十张八张,放在家里家里放护身符用。
憋了一肚子委屈的许诺愣是半天都没搭理梁慕宸,好家伙,这混球晚上还敢故伎重演,再次某虫上脑,“我会轻一点,真的,老婆。”
“滚!叫什么都没用!”许诺轰的关上房门。
梁慕宸实实在在吃了个闭门羹,碍于这是在梁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好再施展‘破门、翻窗’等技能,只能衔着着根烟去楼下找老太爷下棋打发时间了。
老太爷年岁大了,可熬不起夜,没一会儿就乏了,没精打采的哈欠连天,“不跟你下了,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还不如和小许下棋有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没让着他老人家,盘盘杀他个片甲不留,不爽了呗。
梁慕宸依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在最后一局上堵住了老太爷棋子的路,随后躺在沙发上,冷着脸两眼放空,一句话也不说。
老太爷原本指望着梁慕宸听了自己的‘旁敲侧击’后,能在这盘棋上让自己一子呢,谁想这混小子还是把自己这盘棋的最后一枚棋子给逼死了!
老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拾起拐杖敲在梁慕宸的躺着的沙发上,“趁早给我回屋哄媳妇去,你在这碍我眼!”
“你以为我不想?”梁慕宸丢给老太爷一个眼白,表情十分不爽。
老太爷是谁,人精呐,片刻就顿悟自家孙子这六个字内含的深意,嘿嘿嘲笑两声,“你小子……”
他也就是闹着玩儿,说完就抓着椅子要站起来,一把老骨头了,站起坐下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也十分吃力了。
梁慕宸迅速起身,抱起老太爷,小心翼翼将他扶着站稳,“认老吧您,还取笑我呢。”
“你个没心没肺的,以后你也会有这一天!”
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坚决不退让,拌着嘴回了老太爷房间。
梁慕宸把老太爷安顿好,转身要走,老太爷忽然拽住他衣角,他回头,老太爷这样的举动还是第一次,他蹙眉,“爷爷,怎么了?”
“没什么……”老太爷叹口气,语重心长,“突然感慨一些事儿。”
“往年呐,就你一个小子在家,可你小子倔,磕头给压岁钱这么好的事你自打五岁开始就干了,今年好不容易兄弟俩都凑齐了,你小子已经成家了,老二呢……”
在A市,但凡是未结婚的子女,无论年龄多大都有磕头问长辈要压岁钱的习俗,孩子们翘首以盼这一天的到来,吃好吃的,还有很多零花钱可以用来买许多玩具,所以都绞尽脑汁说些讨喜的话给长辈听,机灵点的孩子,少磕几个头,还能多拿点压岁钱,长辈们也被孩子们逗得欢乐开怀。
这是个迅速活络气氛的小节目,到了梁家这里却没什么味道了,吃穿住行用,二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自是不缺,所以也就没了念想,加之梁慕宸与梁家越走越远,梁慕天常年在国外。梁家的年,是寂寥的,大多时候连个年夜饭都凑不齐一家人。
“不说了不说了。”老太爷摆摆手,心里伤感,“宸宸,你回去睡吧。”
他眸子沉了沉,将爷爷的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寡淡的嗓音并未因老太爷的话而有所起伏,仍是没什么情绪,“您早点休息吧。”
大年三十的夜,万家灯火通明,欢笑声不绝于耳,鞭炮声响彻天际,到处都是喜庆的模样,唯有梁家冷冷清清,晚间的团圆饭也吃的没什么意思,丝毫没有一点过年的景象。
梁慕宸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眉宇间淡淡有些感伤,老太爷一席话,没由来的在她心里弥漫开来。记忆纷扰,一幕幕回映在脑海里,全都是他母亲还健在时的场景。
她是一位一颦一笑都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细心体贴,她说,这辈子相夫教子就是最大的满足,她还说,要看小慕健康长大,要看小慕成家立业,儿孙满堂。
最后的最后,终于这些话都只是愿望,遥不可及,无法实现的愿望。
还是孩童的梁慕宸眼睁睁看着母亲受病痛折磨,无法抑制的摔东西、尖叫、疯狂,日益消瘦,然后哭的声嘶力竭的送走她。
很多天以后,小小的梁慕宸再进母亲卧室时,面对着母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准备的新年礼物堆满了整个房间,往后的每一年都有,一直准备到了他七八十岁的年纪。
从前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梁慕宸无法想象,母亲是在如何与病魔抗争,连自己都快分辨不清的时刻,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些真挚的母爱。
只是再多,再美好,都变成了孤零零摆在房间里的死物,再没有人笑容满面的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小慕,新的一年要快快乐乐的哦。”
不是其他愿景,最简单的希望她心爱的儿子可以开心度日,却也成了最大的奢望。
他扶住冰凉的窗,笑的自嘲又孤寂。
许诺下楼时,望见黑暗中朦胧的高大身影倚在窗户上,心莫名的一抽。
鞭炮声吵得她睡不着,翻来覆去肚子都饿了,就下楼找吃的,她站在楼梯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步伐向梁慕宸靠近。
轻轻搂住他的腰,男人冷肃的气息闯入她心扉,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怎么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把门关上不让他进来那么简单,他此刻整个人都颓着的决计不会是伤感的那么浓郁,让许诺也跟着一起难过。
他身体僵了僵,毫无征兆的沉默转身,将小人儿圈进胸膛,靠她软软的身子取暖,寻找着从狂风暴雨般的心痛中抽离出来的方法。
许诺被他粗暴的动作吓得不轻,也不敢乱动,被迫弯着脖子伏在他心口,听着他紊乱的心跳,一点一点慢慢的平复下来。
良久,梁慕宸勒着许诺的双臂才松了些,许诺得以喘口气,她仰头,褐色瞳孔试探的去看他的脸,背光,看不清,她便浅浅呢喃一句,“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讲吗。”
忽然玻璃窗外的高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刹那清明,许诺竟看见了他眼里闪着光的泪水。
“梁慕——”
“嘘。”
他沉着沙哑的嗓子封住许诺的唇,俯视着小人儿眼里、眉间、脸上的诧异、惊慌和心疼,然后通通都卷入他严重的悲戚,最后覆灭。
“回去睡吧。”他拦腰抱起小人儿,沉静无声的进入卧室,躺在小人儿身边闭上眼睛。
许诺几次想开口,都咽了回去,心中反复斟酌,最后什么都不问了,只轻轻扣入他掌心,悄无声息的以自己的力量去安抚他的情绪。
这一夜,欢庆的人没有谁,梁家也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