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一直以来最烦恼的两件事情,一个是女儿苏辛的婚事。一个就是儿子苏恒的生意。
苏辛的婚事也就罢了,自古以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苏辛并不能干涉太多,能不能找到好人家,是父母的本事,和苏辛其实没太多关系。
但是苏恒的生意,就需要自己的能力了。
可惜做的实在是差强人意,让王惠没月看见他的账本,都要将他喊来一通训。
但偏偏这个儿子脾气比本事大,无论是什么样的失误,在他说来,总能找到别人的原因,找来找去,要么是人人针对他,要么是天意弄人,要么旁人奸诈无比,总之跟自己的无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是王惠不能让他管理的那两个铺子亏钱,至少,绝对不能让苏晟知道。
苏家有个规矩,到了一定年龄的子女,若是有兴趣,便可以接手家里的一些生意,最开始,都是两家铺子。经营三年,给家里的长辈看看,若是有天分有能力能将生意做大的,可以再增加管理权限,若是越做越小,年年都亏的,那自然,在继承方面,家里会另作考虑。
所谓一年养两年保三年赚,即便是一家新开的铺子,经过三年的时间,也应该要开始赚钱了。更何况苏家给子女准备的铺子,一般都不会是刚开业的新店,因此三年的时间,看一个人的本事,绰绰有余。
当然即便是条件相当,出身也很重要,若是正室所生之子,比如现在的苏恒,如果又能干又人品又过关的话,那么基本上没有悬念便是苏家的接班人了,日后苏家的家产都是他的。
当然,苏晟过世之后,苏晟留下的一干姨太太,那都是长辈,需要好好赡养。姨太太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年幼时要负责养育教育,长大了,女孩子,府里要替准备嫁妆。男孩子,要准备聘礼,给宅子给本钱给产业,要替他们安排婚事……
总之一句话,那个时候,他就是当家作主的人,上有老下有下,要挑起一家子的担子。决定着苏家是继续兴旺还是走向衰败。而苏家所有的生意,钱财,产业,也都归他所有,由他分配。
这个人若是挑选的不得当,那么毒一个家族来说,无疑是一场必然的衰落。对需要这个家族庇佑的所有人,都是一场灾难。
所以苏家对于继承人的挑选,特别的重视。当然最好的是长子,名正言顺。再不行,嫡次子也可以,只要能力出众,一样名真言顺,还可以和哥哥共同管理家族。
若是嫡子不行,只剩下姨太太的孩子,这就比较麻烦。当然,如果特别出众特别有本事,也可以后来居上,毕竟都是流着苏家的血,也不是外人。
所以王惠对苏恒在苏晟面前的表现特别的在意,如果苏恒有本事,那么手里的权利就会越来越大,苏恒就会越来越放心,这偌大的家业,基本是跑不了了。但如果苏恒很糟糕,糟糕的让苏晟完全死心,那就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出现。
苏恒还年轻,才四十,他还有大把的充足的时间。如果他真的觉得苏晟绝对不能担起苏家,为了家族考虑,就必须再找一个嫡子。
再找一个儿子,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事实上,这一点儿也不难。苏家财大气粗,苏晟正是壮年,即便家中已有妻妾,想嫁给他的女子也趋之若鹜。生个孩子,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而苏晟完全可以等到这个孩子十八岁,能够继承家业。甚至于,他可以同时娶几个姨太太,谁先生下儿子,便扶正……扶正是自然的,为了嫡子的身份,王惠必须给这个儿子的母亲让路。
王惠虽然在苏家兢兢业业十几年,但事实上,这样豪门的女主人,谁没做过几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苏晟深究,找一个休了她的理由,再是简单不过。更何况,苏恒无用,王惠教子无方,这本身就是个可以摆上台面的理由。
所以王惠无论如何,也要让苏恒管理的商铺盈利,哪怕是从旁的地方弄来的钱贴进去,也在所不惜。
可眼下马上又到了一个结账日,按这次王惠私账出来的结果,两家铺子一起亏损了三千多两,再加上应该增加的利润,至少要添进去五六千两才行。
这虽然不是一笔小钱,但是王惠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以前拿的比较轻松,如今,就非常紧张了。这笔钱一旦拿出来,手头就会变得非常紧。
没钱的日子,靠着月银过日子的日子,王惠简直不能想象。
“娘。”见王惠沉默,王恒生怕她不愿意再贴补自己,忙道:“还有大半年就三年了,到时候父亲就会给我更多的店铺管理,我一定可以赚大钱的,都坚持这么久了,咱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啊。而且娘你放心,我找人从西域进了一批特别好的料子,过半个月就能到,到时候想办法一宣传,一定会在嵊州的太太小姐们间火爆起来,到时候,什么钱都赚回来了。也能叫爹另眼相看。”
这若是在以前,王惠听到苏恒这话会相当的高兴,也会很期待,详详细细的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再给出出主意什么的。但是现如今,她只有深深的忧虑。
说起来,苏恒倒并不是天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他是真想做生意,但眼光差对市场的行情又估计不足,还心大,进来一两银子的东西,恨不得卖上一百两银子,宁可等着变坏了,也不懂得降价处理收些本钱回来。等到觉得实在卖不出去时,又已经坏了,送也送不掉了。
这些年,苏恒做过的生意王惠一一看在眼里,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是这料。但却始终也还有些侥幸心理,苏晟当年不也混过一段时间,然后某一日突然就洗心革面了,那么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都能有如此转变,成为今日的商业奇才,那说不定自己的儿子,也只是开窍的晚了一点,或者,时运未到罢了。
“行了,这事情娘会替你解决的。”王惠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没事别到处乱跑,多听听店铺里那些有经验的老人的意见,两年多了,没赚过一分钱,竟然还好意思说都坚持这久了,我要是你,都没脸提生意两个字。”
苏恒被王惠训了一顿,心里着实的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生怕这个时候和王惠闹的不愉快,万一她一时生气真的不肯替自己隐瞒这事情,那自己想要把生意做大,接管苏家这愿望,可就要落空了。
忍了忍,苏恒低声道:“娘,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王惠摆了摆手,一直看着苏恒走出了院子,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秋竹端了碗莲子羹从小厨房出来,走进房间,看王惠愁苦着脸的样子,低声道:“夫人中午便没怎么吃,我让厨房做了碗莲子羹,多少吃一点吧。”
“哎……”王惠又叹了口气,往后靠在软榻上,疲惫不堪的道:“我怎么吃的下,辛儿嫁进了嘉恩候府,人人都觉得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得了天大的好处。可谁能相信,我根本不愿意啊。这苦在外面还说都说不得,稍微露出点不如意的表情,便要被人家说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也不会同情你。”
“这或许真的是大小姐和嘉恩候之间的缘分吧。”秋竹低声的道,伸手给王惠轻柔的按摩太阳穴。
“什么缘分啊,就算是缘分,也是孽缘。”王惠舒服了些,但眉心还是紧皱的:“什么飞黄腾达我也不指望,只盼着辛儿在侯府里安安稳稳的,我这个做娘的,就阿弥陀佛了。”
“夫人一片慈母心,大小姐一定能感知的到。”秋竹道:“小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性格爽快开朗,又是个命极好的,一定能得到侯爷的宠爱,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自然就在侯府站稳脚跟了。夫人也不必过滤了。”
“也只能如此了。”王惠叹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啊。嫁到别人家,就是别家的人了,日后如何,也只能看辛儿自己的造化了。”
王惠说着,心情稍微好了些,端起莲子羹喝了几口,又道:“其实现如今我最担心的,是恒儿,这孩子如今看来,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但他是我下半辈子唯一的指望,他若是不能继承苏家的家业,那我怎么办?一旦老爷觉得恒儿不行,那咱们可就都完了。”
“夫人可别对大少爷这么灰心。”秋竹道:“奴婢说句胆大的话,老爷不也是荒唐了一阵子,突然转好的么。男人么,年轻的时候,总要多历练历练,一次失败十次失败,都不要紧,只要愿意尝试,总有站起来的机会。夫人您是大少爷的精神支柱,可千万不能泼他凉水,叫他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