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一想起当年那个白嫩娇软似年画里出来的小女娃,姚景昇的心里就是一阵抽疼。
自从十二年前七妹失踪之后,爹娘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可是这么些年却依旧杳无音讯。
当年她已经会叫自己五哥了,粉粉嫩嫩的见到了人就会笑,也不知这些年她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潘景语见姚景昇眉头皱得厉害,眼中隐隐现出悲伤之色,像是想起了一些十分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奇怪,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多问,于是边垂下眸子拿起木棍将火堆挑得更旺了些,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道:“姚五爷,你不吃点野果垫垫饥么?现在天色已经暗了,若是他们不找来的话,今晚估计咱们都出不去了。”
也不知晚上会不会有野兽什么的?
潘景语不由地放下了木棍,抱了抱胸——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荒郊野外露宿,难免心里有些恐慌。
“我不饿。”姚景昇淡淡道。
因为从小吃药的缘故,他基本上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是苦的,所以平日里胃口本就不大。
眼皮微抬,又见潘景语双手抱着胸,以为她是受不了山里的寒气,抬手便想去解自己身上的大氅。
这一动作吓得潘景语双眼圆睁,赶忙挪动着身子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五爷,晚上可冷呢!你把大氅解下来做什么?”
这瘦弱的身子万一要是再受了寒,他们也不用去找那老头了,估计过不了几天人就得挂了!
“给你穿!我好歹是个男人,就一个晚上,不碍事的。”姚景昇眉目柔和,刚刚那些突如其来的悲伤仿佛已经不见了踪迹。
虽然潘景语并不是他的妹妹,可是给他的感觉与兄妹无异,他自是应当对她多照顾一些的。
姚景昇的手冰凉微冷,可是潘景语触及上去却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涌进了心里——
眼眶微微有种酸胀的感觉,潘景语状似无谓地耸耸肩,半开玩笑地揶揄道:“不用啦,我不冷的!你穿着吧,我可不想到时候你被冻晕了过去,回头我还要背着你想法子出去。”
说着,还翻了翻自己的袖口:“喏,你看,里面都是毛的,一点儿都不冷!”
明明刚刚想起七妹的时候心情还十分糟糕,可这会儿潘景语却三言两语就让姚景昇笑了起来。
他盯着潘景语,也和她开起了玩笑:“其实我的身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至少不会吹个风就一命呜呼了!只不过我娘生我和四哥的时候难产,所以我身子虚弱,小的时候熬过来的确很困难。而现在,就好像是在体内埋下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毒发的毒药。平时没多大事,就怕真的犯了病,会如山洪倾泻之势无法阻挡。”
潘景语听了这番话,心里也觉得沉重,但还是抿了抿唇,浅浅地勾起嘴角真诚安慰他道:“你的病一定会好的,等明天天一亮我就想法子找路出去,一定带着你找到那个老头。”
姚景昇自小不知接触过多少的所谓神医,现在每每也只是淡然处之,并不会满怀希望。若不是怕他娘亲伤心,这一次他都不准备来青州城的。
“明日你不用找路,应该会有人主动来找咱们的。”姚景昇抬手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话锋突转。
潘景语也拿出手学着他的样子放在火焰上方来回翻转,不解地挑着眉毛:“谁会来找咱们?你是说等着姚三爷和三少夫人来吗?”
姚景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是,是在山里施了阵法的人。”
那人既没打算伤害他们,最迟明日里肯定会现身的!
施了阵法?
潘景语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目光逡巡,再次转动着明眸往黑漆漆的四周打量了一遍——
这空荡荡只剩下草木的山上如何施阵法?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姚景昇转悠了一下午都能没出去,或许真的是因为这山上有阵法?想来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可小觑的。
姚景昇见她有些不信,遂继续解释道:“虽然不知道那人将咱们困在这里是为了是什么,但是他应当没什么恶意,不然咱们这会儿应当也不能如此平静了。”
潘景语满心地佩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姚景昇:“你既然能看得出山上有阵法,想必对五行之术很精通吧?那你能不能想法子解了?”
这位姚五爷虽然身子不好又手无缚鸡之力,但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啊!
潘景语真是好奇,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姚景昇的面色微微一红,神态有些不自然地摇摇头:“我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翻过几本书,若是一般的阵法或许还可以一试,这个……实在是无能为力。”
依着他的分析,这个阵法极有可能是无名自己设下的。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有赖于姚国公府藏书丰富的缘故,对于武林中一些旧事倒是多有耳闻。
鬼医无名五十多年前便已经在武林中声名大噪了,除了医术,对于奇门遁甲之术也是异常精通。
既然潘景语说他是爱捉弄人的性子,想来应当没什么恶意的吧!
“哦!”潘景语低低地应了声。
也是——
若是他能破了这个阵法的话,现在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烤火聊天了。
今日在这黑风山里耗了一天,潘景语乏得厉害,捂着嘴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好在他们待着的这个山洞里还能挡些风,烤起火来夜晚也不至于霜寒露重。
“先睡吧!明儿一早说不定还得要应付无名前辈呢!”姚景昇见潘景语面露困意,遂将火堆拨得更旺了些。
潘景语确实是倦意袭来,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努嘴:“你不睡吗?”
他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只能眯一会儿,不然到了半夜柴火熄了还不得冻坏了?
姚景昇看着她,笑得温和,柔声道:“你先睡吧!我眯一会儿就好——”
顿了顿,一双精致的眸子往旁边简陋的草垛上看了一眼,继续道:“我在这里睡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