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布,四袋,十二边,林天用了整一十二天才缝好,从最初的抗拒,到之后的逆来顺受,到现在的沉浸其中,这过程像是他最初来到这的生活的写照。
林天放弃了所有的训练,早晨直至黄昏,他都全身心的投入到织袋中,手臂上下穿梭之间,黑布分开的两个边联合在了一起。照理来说,熟能生巧,织袋用不了十二天,而且这项活没有什么太多的技巧。那就说明林天是自愿降慢速度的。
从织袋的第一天起,他就明了师父的用意,但是真正的感受深意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那天林天和往常一样在一个固定的时间点起床,因为夏日天亮的很早,所以这个时候是可以视物的。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所以林天连刷牙洗脸都没有做,直接拿起桌上的针布便开始了。昨天下午的细心一个晚上都丢失了,只因林天昨天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妹妹,梦到了KTV那天的一切。
情感成为他支撑下去的动力,也是使他停驻不前的阻力。他没法像昨日一样静下心来,他想快点弄完这该死的东西,想完成这里所有的事,然后飞奔回家,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每天都可以看得见自己唯一的妹妹,祸福相依的是自己又要和以往一样受着生活中的委屈,等自己学成归来后还要和往常一样逆来顺受吗?想着想着林天的眉头越来越紧缩,明亮的眼睛微眯,眼神中所透露的除了愤怒还有一种未成形的情感。想着想着,林天手头上的动作懈怠下来。
“嘶!”林天的左手猛地往回一缩,林天回过神来。因为自己注意力的不集中,所以从下往上穿透的针深深刺入了林天的左手食指,也是因为刚刚的一缩,针从林天的食指脱出。血透过伤口很快的流到表面形成血珠,最后沿着指纹纹路向四周扩散。林天将受伤的手指放入嘴口,血腥味充斥之林天的感官。又是血腥味,林天很是讨厌这是感觉,因为每次出现这个味道的时候他都被迫地受到些伤害。林天因刚刚的愤恨情绪,所以现在急于找到宣泄口——针。
但是当自己的目光聚焦在地上的依旧横穿黑布的针的时候,他的眼眶湿润了,眼泪溢满眼眶后夺眶而出,不住的往下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也是林天记忆犹新的母爱事迹。
林天想起以前母亲在深夜的时候会凭着被黑色油腻布满的电线吊在半空中的橙黄灯光拿着棒针为自己兄妹两人织着新毛衣,或拿着针线为她自己和父亲缝补破旧衣服。那时候母亲的手也会被扎破,被扎破的时候就会放在嘴里吮着,当拿出后她的唇边会留下红印。人天生不喜疼痛,疼的那一瞬间母亲会皱皱眉头,但是每当自己或妹妹问她疼不疼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着说没事然后把针放在头上擦了擦后就又继续了。林天深信每个母亲身上都会散发出光芒,因为他经常能看到。等到父亲回来了,母亲也就停了下来,过了一会熄灯了,母亲会一左一右的抱着自己兄妹俩盖着两床厚被子,而父亲盖着条躺在一边,后来听母亲说,父亲是怕自己兄妹俩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道睡不着。毕竟那个时候父亲早出晚归,没时间也没精力洗澡,再说了去澡堂洗不也是要花钱得嘛。好暖和啊,屋里的温度好似上升了好几度。
林天拭去眼泪,然后抹在自己的衣服上。拾起地上的布后,林天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小道黑影,那里已经不再流血了,火热的胀感传达到内心的是温暖。
林天深吸一口气,屏了一会再吐出,看着手中的布和针不再有动作,良久。
直到屋外传来菜香味,林天放下手中的针布。然后跨出屋外。这顿饭他吃的很慢,吃的很是仔细。一粒粒米饭在他牙齿的磨切后通过食管进入到胃中,沿途温暖一切。吃完后他向师父深鞠一躬便回房了。只留下师父在厨房中收拾残局,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居然不洗碗了。”
回去之后林天拆掉了他早上和昨天所缝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缝。两布一针一线,他的内心海十分的平静,不起波澜但蕴含万物,生机勃勃。他进行的很慢,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缓慢,但下针如有神。
时间就在平整的边缝线上流失,就在林天手臂的上下翻动之间。
直到十二天后的今天,林天终于只剩下最后的半边,他是越来越慢,感觉很是依依不舍,但是终会有完成的那一刻。
最后一针了,只要再缝最后一针,这就是完成的了。但是林天迟迟下不去手,最后干脆就停止了手的行动。布的一角凸起的是针头的形状,也是林天心中的一个不平。直到最后林天闭上眼睛,手一用力,银针穿透布片抵住手指,林天感受着尖锐的针头带给手指的刺痛感。过了一会,林天才挪开手指,看着指肚上的凹陷的红印,周边还有几点黑点,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不过第二天所留的一小道黑影已被时间抹淡了,再也找不到了,再也回不去了。
林天将桌上的布袋拾起叠好,然后出门走至师父面前,毕恭毕敬的交还给他,师父看了看手中布袋的缝纫线,说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得话:“懂了?”
林天答道:“懂了。”
师父:“厚积薄发再加心灵纯净,伐木这项考核你通过了。”
林天拱手弯腰:“是的,师父,谢谢您。”这句感谢发自林天的内心,因为经过这件事后,他懂得了很多。
告别师父后,林天走进了柴房,关上了门后没有点上油灯,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哒哒哒”脚步声。
“啪”木头放置在铁板上。
“呼”斧头快速划过空气。
“咔”木头开裂声。
“哒哒哒”脚步声。
“吱嘎”房门打开了,林天看着站在房口注视着他的师父笑了,笑的很是开心。十个月了,他终于成功了。
林天听人说过笑容拥有很强的感染力。这是对的,因为……
师父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