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向文叫司机送唐景深回去,目送着车子远去之后,一脚跨上了莫钦亭的出租。
莫钦亭刚跟出租车司机报了间酒吧名字,此刻看着谈向文,进不得退不得。
“我说谈哥”,莫钦亭扶额,“我去酒吧,不去gay吧,跟您不是一路子人呐。”
他声有些大,谈向文明显地看到司机先是颤了一下,继而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个后来者。
谈向文:“......”
司机:“......”
谈向文尴尬地摸摸鼻子,用眼神捅了莫钦亭几刀子。
“师傅别理他,他开玩笑的,你就去他报的地方就行。”
莫钦亭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附和道,“司机师傅,我们哥俩开玩笑呢,你只管去‘苗条’就行。”
司机师傅显然不信,觉得他们俩一个二个都不是好东西,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一脚油门,轰地一下飞出去了。
谈向文和莫钦亭狼狈地抓着头顶的扶手,摇摇欲坠。
半小时后,谈向文和莫钦亭坐在“苗条”吧台上,一人一杯威士忌。
莫钦亭大口喝了一杯酒,对着经过身边的几个妖娆美女放了几个电,一回头就看到谈向文满脸尴尬地躲过一个热情美女的邀请。
“噗哈哈哈——”,莫钦亭笑得打跌,又喝了一口酒,“以后终于知道怎么治你了,说罢,找我什么事?”
一个身材丰满的美女“不小心”地从谈向文身上挤过,谈向文的身体不自觉又朝吧台凑了凑,瞪了一眼莫钦亭。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苏桐是怎么回事?”
谈向文不傻,自从说出那个名字之后,包厢里的气氛就整个低沉下来。
莫钦亭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和看着唐景深欲语还羞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古怪极了。
苏桐这个人,肯定有什么问题。
明星的身份不同一般人,生活助理更是几乎和明星一刻不离的,他一定要搞清楚。
莫钦亭收了笑容,双手撑在吧台上,脸上带着些与他气质不符的严肃和一丝无意识流露的愤懑,半晌后才道。
“如果这个苏桐是我认识那个人,那么——”莫钦亭停顿了一下,对上了谈向文困惑不解的视线,继续说,
“她十年前甩了景深!”
谈向文蓦地睁大了眼睛,脱口道:“景深谈过恋爱?”
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莫钦亭:“......”
也难怪谈向文有这样的困惑。
谈向文和唐景深是大学的校友,相识也有将近十年。
唐景深性格好,学习好,人长得也帅,这十年来,无论是大学里面还是现在圈子里,都有不少女生或明或暗向唐景深示好。
可他一直洁身自好,大学时三点一线,工作后除了拍戏和必要的应酬,几乎从不和女生有过密接触。
谈向文自己本身比较特殊,曾几何时还以为唐景深和自己是一路人,发现性向之后想不开。
抱着知心哥哥的态度安慰了他好几番,末了还慷慨地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处对象。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尴尬,唐景深当时看他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怜爱智障。
他一度以为,唐景深是没有爱情的人,可是没想到,他不仅谈过恋爱。
还居然是早恋!
谈向文顿时觉得从小到大还没交过男朋友的自己被甩的有点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道,“啧,他们俩,看起来一点都不配啊!”
这话莫钦亭也同意,他点了一根烟,随口向不远处的一个美女吐了个漂亮的烟圈。
就连自己,当年也觉得他们俩一点都不配。
——
苏桐在出租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见到唐景深了,她的脑袋里总是忍不住回放起她和唐景深的初遇。
那一帧帧画面没有被岁月的泥石流冲垮掩埋,反倒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十六岁的苏桐第一次见到十七岁的唐景深,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当然,她一直认为唐景深也是这么想的。
那是高二开学的那一天。
九月份的天不知为何出奇的热,苏桐一身浅紫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靠在高中组教师办公室的门口,精致的凉鞋在地上一点一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学生。
她是自己申请来这个学校读书的,可是此刻看着破旧的校舍,目光呆滞的同学,心里却烦躁的不行。
曲寒城在办公室里跟老师套近乎,攀关系,苏桐眼神四处游离,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稍微对这个学校产生好感的事情。
唐景深就在这个时候闯入了她的眼帘。
一身洗的发白的运动校服,大大的古董眼镜盖住了半张脸,经过苏桐的时候一股廉价肥皂的味道侵袭而来。他走到苏桐旁边,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苏桐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啧,真土!
回忆总是主观的,如果当年有一个人在背后用镜头记录下来苏桐曾经的一举一动,她会发现,当年被她嫌弃土的人不止一个,而唐景深更不是其中最土的,可她却只记住了他一个。
然而,即便是冰冷的摄像机,录制的影片亦受背后操控他的人影响,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客观。
唐景深很快进了办公室,曲寒城随后出来,交给苏桐一沓钱和一张纸,马不停蹄赶回去谈生意。
苏桐不甚在意地把钱和卡一把塞进兜里,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写着帮她租的房子地址,随手揉进另一侧口袋,转身走进了教室。
高二(2)班是一中最好的一个班,聚集的全都是这个市的尖子生。
苏桐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曲寒城居然把她安排进了这个班。
即使今天只是开学的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在伏案学习,苏桐带点跟的凉鞋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突兀。
几个凑做一堆小声聊天的人,看到穿着时尚,打扮精致的美女进来的时候,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一瞬间,班上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苏桐身上。
苏桐从小到大早就习惯这样的注视,旁若无人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随手拉开椅子。
坐下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刚刚见过的那个人——
正坐在她前面!
苏桐不屑地撇撇嘴。
背影也土。
苏桐翻了个身,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其实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唐景深当年也并没有很土。
榆市是个三线城市,教学质量并不好,一中除了一班和二班的一帮尖子生每天每日每夜的学习,其余班里的人大都是在学校混日子的。
而二班更是所有的老师最喜欢的班级,因为唐景深在二班。
当然,这是在苏桐转来之前。
苏桐转来之后,二班俨然成为所有老师最头疼的一个班。
唐景深是以市第一考入一中的,从第一天入学就是各科老师的宠儿,而他本人低调内敛,为人处世却足够真诚坦荡,意外地能够让班里的所有人信服。
除了苏桐!
苏桐本以为自己和那个土的掉渣的人不可能会有任何的交集,却没想到正式开学第一天,唐景深就主动地跟她说话了。
“苏桐,你今天没有穿校服,下次记得穿上校服,好吗?”
唐景深的语气称得上温柔,态度也非常好,更是使用询问的语调。
苏桐却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当初跟曲寒城要求来这个各方面都不太突出的学校的时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被任何人管。
苏桐浑不在意地趴在座位上,无聊地瞥了一眼唐景深,又趴回桌上看小说。
唐景深从小到大从虽然都是当班长,但是因为一直都在最好的班,人缘也很好,还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多说什么,坐回座位。
苏桐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确,唐景深却以为苏桐默认了他的话。
两个人达成了并不一致的默契。
第二天。
上课铃过去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在教室里读书,突然教室门口“嘭”一声巨响。
教室大门被无所谓地踢开,苏桐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书包随便往桌上一甩,趴在桌子上睡觉。
依旧没有穿校服,还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唐景深:“......”
其实苏桐倒不是故意针对唐景深,她早把他昨天的话忘到了天边,可是——
如果那个人每天都会在你耳边说的话。
“苏桐,你今天早上迟到了十分钟,会给班里扣分,下次早一点好吗?”
“苏桐,你的头发可以扎起来吗?”
“苏桐——”
一中的教学质量、生源、软硬件设施都非常普通,唯有校规非常多。
而苏桐开学一个礼拜,就几乎把所有的校规违反个遍,并且死不悔改。好几次当着任课老师的面大大咧咧地走进教室,把老师气得脸都绿了。
更甚至有好几次,在上课期间被别的班的男生叫出去。
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要跑到班主任那里告一通状,再敲打一番唐景深。
唐景深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苏桐竟然是第一块绊脚石。
无论是班主任的批评警告还是唐景深的礼貌奉劝都在她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反倒有变本加厉的意思。
唐景深皱皱眉头,他对这样的女生不太有好感。
苏桐爱玩,也有人愿意配合着她玩。她长得好看,脾气虽然乖戾了一点,但是带出去极有面子,于是她身边总是异性不断。
可玩着玩着,她也就腻了,每天喝酒唱K被一群杀马特围着转圈圈的日子让她烦躁。
没意思。
可不跟他们玩,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间冷清的出租屋里,更没意思。
她随意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踢一边走进教室,丝毫没有注意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台上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又继续开始讲,她早已领教这个学生的死性不改,从而练就了视而不见的伟大神功。
唐景深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滋味难言。
下课之后,数学老师一丝留恋都无地走出教室,唐景深犹豫许久,又一次转头。
他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也较之前的循循善诱凌厉了许多。
“苏桐,我希望你下次进教室之前可以打个报告,这是对老师和我们所有人的尊重!”
苏桐这些天天天听唐班长教育,却从没听过这么严肃的语气,怔愣了一秒。
然而仅仅只有一秒。
下一秒,她一手撑桌子站起身来,浅笑着靠近唐景深,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的面容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班长,你每天都找机会跟我讲话,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唐景深猛地睁开了眼睛,攥紧双拳,躺在床上不住喘气。
不知第多少次从这个梦中醒来!
那明亮的笑靥似乎还浮现在眼前,他仿佛还能闻到化妆品混合着女孩体香的味道,仿佛还能数清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想让这画面消失的更慢一些。
然而梦终究是梦,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那张笑脸终究被打碎在记忆深处。
唐景深伸手旋开床头灯,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伸手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支烟,走到窗前点燃。
不得不承认,初识苏桐的时候,她真的很不招人喜欢。
香烟的味道渐渐地弥漫了整个空间,月亮依旧静静地挂在天空,照着两个睡不着觉的人。
年少时的初遇并不美丽,可是因为并不知道剧本,所以演的真实而自然。
而现在,他拿着早已写好的剧本,却不知如何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