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一同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十六的心思从来都是如此,他性子淡薄,心绪几何也叫人看的不真切,此时的他又是如何看待宁康宫…
“走吧。”
宁康宫内外寂静一片,十六淡淡出声,我轻轻点头,沉默不语陪着他继续往前走。
冷风飒飒,他走的很慢,咳嗽也频繁起来,我皱了皱眉,朝跟在后头抬着轿撵的太监道:“把轿撵抬过来。”
十六握着着我的手腕,忍着咳嗽朝我摇头。
我语气认真道:“若是我在由着你的性子,你今日便又要病倒不可。”
十六脸色极其苍白,明亮的阳光投在他脸上好似能把肌肤灼穿,病弱到不真切的模样仿佛会随风消散。
“能与你这般一起走走的机会不知晓还能多少,此一遭是我想任性这一回。”
我温声道:“迁居的事情想必也不会那般快就定下来,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绕着紫金城走上一圈,就怕你嫌累。”
十六连日来愁云淡雾的脸稍微舒缓了几分,他冰冷的指尖贴在我手腕上,双眸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若是你愿,我去求了皇奶奶…”
我神色一愣,他眸子里带着期盼看着我,我看着他,眼帘渐渐垂了下去,“有朝一日奴婢会陪着十六皇子围着紫金城走一圈。”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颤,“清心……”
他启唇似要与我说什么,我听得脑后传来问安的声音。
“太子妃万安。”
我浑身下意识一僵,转过头看去,太子妃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这条路是去往宁康宫的必经之道,遇上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敛着神色屈膝朝她行礼,“太子妃万安。”
宝珠跟在太子身侧,她们两人缓缓走了上来,太子妃没有唤我起身,只当做没看见我一般。
十六的‘皇嫂’二字刚到嘴边,突然双肩一颤掩嘴咳了起来。
太子妃一动未动,只有口中道:“天气寒凉,十六弟身子不好,应该在宫里好好待着才是。”
我替十六顺了顺气,他脸色稍微好一点,才回了太子妃,“弟弟正准备回宫。”
“如此便好。”她微微一笑转身便走,忽而又顿住脚步转身道:“你母妃一事,你要节哀,宫中风言风语频起,当中真相如何你我心中都清楚,德妃娘娘虽是戴罪之身,皇上到底给了哀荣,别因这些身后事又抹了尘才好。”
十六唇角微抿没有言语。
太子妃身边的宝珠接着又开口,“那宫女倒是死了个干净,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前尘往事早已定,到底是德妃娘娘自给调教出来的宫女,十六皇子也应该要说几句公道话才是。”
宝珠一袭阴阳怪气的话说的人好不恼火,十六皇子虽人微言轻,可难不成要任由她区区一个婢女圆扁任捏不成。
我虽顾忌着太子妃,可十六到底是皇子,正欲开口,突然太子妃一巴掌扇在宝珠脸上。
“德妃娘娘已经故去,这些事她如何知晓,难不成德妃娘娘还会亲自唆使这些?宫中那起子人嚼舌根,你是本宫身边的人还这般收不住自己的嘴,如今十六皇子还在,他身体不好平日里也没什么言语,你偏偏提起这事,难不成要叫他难堪?”
太子妃使了十足十的力,宝珠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她跪倒在地,“奴婢知错,奴婢只是想着皇后娘娘受了莫大的委屈,才忍不住多嘴几句。”
“你……”
太子妃娇美的脸气的煞白,指着宝珠一副为之气结的模样。
十六缓缓开口,“弟弟久居延年殿之中,许多事都不甚清楚,如今母妃已故,前尘往事更不是我能掺和,多言难免有失,一切交由中宫裁夺才妥帖。”
十六一席话说的进退有度,他身为皇子,中宫的事情本就不便多言,纵然这些事是围绕德妃而出,可到底从未牵扯到他身上,其中的对错他更是不能对于外人说出判断。
太子妃若是想十六年幼无知来套他的话却打算了算盘,十六心思并非那般浅薄。
太子妃脸上端着客气的模样,“十六弟能这般宽心本宫也深感欣慰,宫中人多嘴杂,闲言闲语十六弟也切莫放在心上。”
太子妃的假以辞色跟恶毒我已经领略过,十六又怎么敌得过她,我欠身道:“十六皇子的药这个时候已经煨好了,晚些会过了药***婢这便与十六皇子回了。”
太子妃这才正眼看我,“本宫也要去给母后请安,洛女官要好生伺候着十六皇子。”她顿了顿又道:“也要莫耽误了永寿宫的功夫才好。”
她意有所指的话也只有我与她能懂,我垂首恭谨的恭送了她。
十六皇子听了那么许多明明暗暗的话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差上几分,方才还能强撑着,待她们一离去,脸上的疲惫顿时显露了出来。
我忙将他搀扶上撵轿,一路走回延年殿。
今日德妃出殡,人一走无论从前有什么也都成了往事,许是前朝后宫都有着压力,也许是还有着那么零星半点的旧情,德妃的葬礼虽不张扬,皇上却也给了哀荣,按照贵妃的规制下葬,葬入妃陵,定谥号为‘安’。
想来这个谥号也叫人诸多揣测,皇上的意思是让德妃入土为安还是安分守己,当中真意是什么也只有皇上一个人才知晓。
十六皇子病着,不宜出席葬礼,太后的意思也是让他在宫里好生待着不要外出,他在延年殿一直望着宝经殿的方向,午后还是去了,身穿素缟在德妃的灵位前默默跪了几个时辰,直至哀号响起,他起身的时候直挺挺昏了过去。
重查先皇后一事跟先前处置太子一事般,随着德妃下葬,声息渐渐小了下去。
太子在安置难民一事上处理的很是妥当,皇上虽然没有明着夸赞太子却也将事情全权交予他去办,难民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此时仍旧是偏颇向太子,此时谁还会不识好歹的去要求严查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