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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吧。”他回道。
林天愉快地把手机关了静音,顺便短信通知了大刚自己今天翘班。
快速冲进单元门,林天上了楼,却惊讶地发现傅医生家的门已经打开了,他就斜靠着门边,手心里端着一杯咖啡,如同在等林天回家一般。
林天微愣。
傅星河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因为薄,所以有些透,林天能看见衣服包裹着的强健**,裤子布料也是透的,两条大长腿根部,是浅灰色的三角子弹头底裤。
林天心霎时热了起来,他深吸口气,耳朵还是不争气地红了,或许脸也红了,他不知道。
房门口的地毯上准备着自己上次穿过的拖鞋,傅星河把他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接过去,“你还真的会做饭?”
“会一点。”他谦虚道。
咖啡机响了一声,傅星河把咖啡递给他。林天看到两个杯子一模一样,脸又红了。
“我发现你,经常会脸红,”傅星河眼神放在他红透的耳廓上,“你知道医学上有种病,叫赤面综合症。”
“啊?”林天有点懵,“我得病了吗?”
傅星河摇摇头。
林天的耳朵,那么红,肯定很烫。
他很想摸摸看。
林天发现了他的目光,忍住了掏出手机百度“赤面综合症”这个新名词的冲动。他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食材,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当然,林天只是看似不紧张罢了,他如同接受检阅的学生一般,一举一措都很标准,虾饺是他早上起来在家里包的,直接上锅蒸了一笼屉。林天淘了一小把米,把鱼切成薄薄一片,那透着红丝的片状,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接着他把姜切成末,和米一齐下锅煮。
他做得很快,但是一切又那么自然,傅星河猜他一定是谦虚了。他下厨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着便有食欲。
粥煮沸后,林天关了中小火,他洗干净手,喝了口变得有些凉的咖啡。
傅星河就那么看着他,“你想清楚了没?”
“嗯,”林天认真地回望他,“想清楚了。”他早就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他想了十年了,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实现。
“你知道我的职业,下个月我要回医院工作了。”他陈述道:“到时候我肯定会忙得顾不上你。”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怕这个,”林天很坚定,“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工作,等你手术完了,我就来医院等着你……”林天说完,察觉到自己似乎想得太长远了,他不由得懊恼地咬唇。
傅星河却很喜欢他这样,林天是第一个,让他觉得相处起来轻松、心情愉悦的人。
林天用勺子搅了搅粥,白粥已经散发出了香味,接着他把鱼片倒了进去。傅星河在他身后道:“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吗?”
“他们……不知道,”林天盖上锅盖,“我随时可以出柜,他们管不着我。”
过了会儿,早餐出炉了,傅星河夹了个圆嘟嘟的虾饺,林天在一旁道:“有点烫,先放在碗边凉会儿。”于是傅星河听从地喝了勺鱼片粥。
他没有接着喝第二口,整个人顿了下,林天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手艺不错。”他夸道。
不仅仅是不错,林天再次给傅星河带来了意外。
听见他的夸奖,林天立马翘起嘴角,傅星河又咬了口虾饺。他又顿了几秒,面上表情像是在回味,“很好吃。”他说,“你自己包的?”
“嗯!”他响亮地答道,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很厉害。”
林天包的虾饺是圆形的,和超市卖得很不一样,味道也不太一样。
他的厨艺是从闵老师那里学的,他每天都去偷师,看着闵老师怎么做,看完了记下,接着去超市买食材回家试验。反复试验,失败了又重做。不仅如此,他还去专门找了米其林三星的厨师学习。他会西餐,也会做中餐,而早餐的手艺是和老字号港式早茶店的师傅学的。
但他从没给别人做过菜,也没人知道他会做饭。
“傅医生,我以后每天都来给你……做饭好不好?”林天有些忐忑地问。
“林天。”傅星河表情难言,有些严肃,“我要找的不是保姆。”
林天愣了下,“我也可以……洗衣服什么的,打扫我也没问题,我什么都会……”但他从来没做过,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追求一个人,脱光衣服勾引他吗?
他好像是真的不懂,傅星河看着他,“有过男朋友吗?”
林天老实地摇头。
“女朋友呢?”
“我就喜欢你。”林天脱口而出,接着才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林天二十六了。
如果他只喜欢过自己一个人,那太匪夷所思了。傅星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他盯着林天认真的模样,而后道:“那我们试试。”
“!!!”林天猛地睁大眼。
“但你不必这样,为我做许多事。”这样的话,感情很容易疲劳。
林天的反应还停留在他上一句话,他特认真地歪头问:“试试的意思是说……我,我追到你了?”
傅星河有些想笑,想告诉他不是,但是他这么理解也没错。“差不多吧。”他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
“真的!我肯定想清楚了,我不会后悔……我还怕你后悔了怎么办。”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在担心这样的问题。
“你要明白,林天,我三十了,”傅星河对他教育道:“我没有在跟你玩。”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一切都太巧妙了,巧妙得让他放下戒心。但他明白感情是相互的,自己能付出的有限,林天这样热情是不会长久的。
因为他不可能永远都维持这样的热情。
林天一听,手上收拾的动作顿住。
“我也没有玩。”林天执着道。
傅星河望进他的眼睛里,片刻,他应下来。
林天转身把碗盘子收到厨房,傅星河坐在沙发上,刚才有一瞬间,他在林天眼睛里捕捉到了些什么,让他意识到林天真的没有说谎。
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而这样的喜欢,对傅星河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他不乏人爱慕,他的模样身材,他的优秀,无时无刻都在招蜂引蝶。但他从未在意过。但在林天这里,傅星河的感情就大不一样了。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喜欢会让他突然觉得温暖。
心突然软了一下。
林天很快收拾好厨房,傅星河靠在沙发垫上用着笔记本,他长腿曲着,看见林天,便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林天抽了张纸擦干手,他坐到了傅医生旁边,中间隔了大约二十公分的礼貌距离。
他还是怂。
傅星河却突然拿手勾着他的手臂,“坐过来点。”
林天愣了愣,他反射弧长,还云里雾里的,觉得这发展有些让他不可思议,还是像做梦。傅星河侧头看他一眼,长臂勾住他的肩。林天浑身都石化了,脸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烧起来。他们贴得那么近,林天的后颈僵硬地贴在傅星河的手臂上,再向后靠一点点,就等同于完全陷入他的怀抱。
傅星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染上绯红的耳朵,他的耳朵太敏感了,自己轻轻一碰,林天整个人就烧了起来。当他们肉贴着肉,林天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化,傅星河从他绯红的耳廓上感察出了情`欲的色彩。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绕到林天的头侧,接着无比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比想象中的触感还要好。
林天听见了放水声。
他偷偷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很想睁开眼偷看一下傅医生的背影。林天纠结了一会儿,水声就停了,但脚步声渐渐离他近了,林天一下紧张起来。
傅星河走到了床边,“醒了?”
林天装不下去了,他小心地睁开眼。
傅星河天生的俊眉修目,神色永远寡淡,冷若苍松,一双眼睛永远都不带多余感情。十年前的他和现如今的他,分别不大。还是一样地让林天着迷。
他神情里的着迷那么显眼,一下进了傅星河的眼里。但傅星河并未因此动容,他面色不改,俯视着林天,“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不上来?”
“就……”林天心虚地不敢看他,“没多久……不小心睡着了,怕你没醒。”
傅星河没说话。
林天一下就慌了,不安地躲在他的被子里。
沉默半晌,他才道:“下次不要在车上睡觉,过两天我给你办张车库的卡,你到了就直接上来。”傅星河把防盗门密码告诉了他。
林天呆呆地望着他。
“记住没?”
“密码吗……”林天还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但是脸已经比思考快一步地绯红起来,“我、我记住了……那我下次,可以不敲门了?”
“你说呢?”傅星河注意到他眼底下的乌青,想到前些天,林天天不亮就来自己这里,做完早餐就忙着走。他心里软了,但面上不显,“你再睡会儿。”
他转身进了衣帽间。
几分钟后,傅星河拿了一套家居服进来,“我们尺码差不多,换上睡舒服点。”
林天有些呆滞地接过,傅星河继续道:“现在还早,等会儿起来再洗个澡,我给你拿新毛巾和牙刷。”他低头注视着头发乱糟糟的林天,替他掖了下被子,“睡吧。”
他的语气好似在照顾一个孩子,林天面颊一热,低声道了谢。
傅星河替他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陡然暗了下来。可林天没有多少倦意,他整个人还处于兴奋当中,傅医生的房门密码!!这就相当于钥匙了吧?这就相当于一种承认,一种接纳了吧?林天心想……傅医生这样独来独往的人,自己或许是第一个拿到他家密码的人。
家居服是崭新的,放在衣柜里,沾染了傅星河身上的气味。
林天整个脑袋都钻进被子里,拱来拱去。他睡到了床中央,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傅星河的味道,让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倦意逐渐袭来,林天蜷缩起来,在傅星河的被子里如同一个蚕蛹,他还未初生,沉醉不醒。
林天睡了两个小时才醒,卫生间里果然准备了一套新的洗漱工具,林天快速冲了澡出去。傅星河煮了牛奶给他,正从小奶锅里慢慢倒进玻璃杯。
其实林天很早就不喝牛奶了,就上学那会儿,总有女生给他送这类早餐,每天都能在书桌发现面包牛奶酸奶什么的。他觉得扔了不好,所以有时候会吃,或者给大刚。工作后,林天就常常用咖啡来提神,也逐渐只习惯这一种饮料。
林天湿漉漉地站在厨房门口。
“加糖?”傅星河回头问他。
“好……”他茫然地点着头,水顺着脑袋滑进了衣服里。
傅星河的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的水准最多也就是煮咖啡煮牛奶和煮麦片了,心里想着别的,傅星河不知不觉给林天多倒了点糖。
他其实上一次,就很想看林天喝牛奶的模样了,因为林天老是要发呆,双手捧着杯子开小差,嘴角沾了果汁后,他会不自觉伸出舌头去舔,像只猫咪。自从上次看见后,傅星河就很想给他煮杯牛奶了。
牛奶很烫,他用勺子搅了会儿,细砂糖在漩涡里慢慢被热度融化,傅星河将杯子端到了茶几上。
“去把头发吹了。”
“刚吹了的,”林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是有些微湿罢了,一缕贴在脸颊上,他捋开后,水珠又往下滴。他看见傅医生不容置喙的眼神,又怂了,“那我去吹干……”
吹风机就在洗手台旁边,等林天进去了,傅星河整个人松垮地往沙发椅背上靠。他跑步时出了汗,身上有股不明显的汗味。他才刚运动完,本不应该想些有的没的,但是刚刚看到林天的一瞬间,傅星河觉得心像猫抓似的,特别痒。
林天肯定不知道他在勾引自己,他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傅星河不由自主地吐出口气,幸好月底,他就要回去上班了。他捏了捏眉心,心里想到林天说的话。他好像要飞蛾扑火一般,明知道他的职业性质,还是要扑上来,说自己不介意。而且林天事事都顺着他,依着他,什么都听他的。从傅星河的角度,他并不觉得他们这样会长久。一个人的热情能维持多久,他再清楚不过了。
林天这是一时心血来潮。
尽管他很喜欢林天,傅星河也不看好他们的未来。但林天偏偏要不自觉地来勾引他,在傅星河眼里,他每次望着自己,那眼神都是在勾引他。
或许林天自己不知道。
林天彻底吹干头发,换了衣服后才从傅医生的卧室出来。他下午还有个竞标会要去,这会儿快中午了。
傅星河端着玻璃杯,在手心感受了两秒温度,然后监督着林天喝光。
林天许多年都没吃这玩意儿了,牛奶有股陌生的味道,放了糖,很甜,还有股发自肺腑的幸福感。他喝的专注认真,一口气喝了半杯,双手捧着杯子,舌尖在嘴边舔了一圈。
傅星河漫不经心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嘴唇上,“冰箱里没东西了。”
林天喝完了最后一点,又舔了下嘴角。傅星河想起和他接吻的滋味了。
“我们出去吃。”
林天眨眨眼,“好。”
傅星河换了衣服出来,林天已经把杯子洗干净了,还收拾了厨房,茶几,地板,顺便把垃圾也解决了。
进了电梯,傅星河问他:“今天还有工作吗?”
“有,”林天老实回答,“就下午一会儿……但过了就不忙了。”
竞标会后,估计还有个庆功宴,林天就必须得去了,这个是推不掉的。因为除了公司高层,还有合作的外宾,还有些官员。而那些高层会来给他疯狂灌酒,一杯接着一杯地敬他。林天想着胃就一阵痉挛。他忍不住苦了脸。
傅星河看他愁眉苦脸的小模样,还以为他是嫌工作辛苦。安慰性质地摸了下他的头顶,“等下我来开车吧。”
林天乖乖应了,他扭头去看傅星河的侧脸。
他以前根本想不到,傅医生是这样温暖的人,他以为傅医生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不近人情,以为他的生活他的圈子都很冷。但林天在他这里体味到了关爱。是林天从小就没得到过的那类爱。傅星河关心他,尽管他们认识不久。而傅医生冷面冷心一个人,他的关心表现的并不如何明显。
但是林天却能一口气想到了许许多多,比如刚才的摸头杀,比如傅医生发现他在车上睡觉,抱他上楼,还准许他在床上睡觉。比如那杯牛奶,比如那个密码。
就好像傅星河,在以他独特的方式,宠着他。林天很喜欢他的手掌,喜欢他的手掌停靠在自己头顶上,他像个港湾。林天在傅医生这里表现的幼稚,腼腆,像学生,而傅星河的成熟,正好填补了他内心深处缺乏的空白。
上了车,林天坐在副驾驶上,傅星河开车。他去了一趟物管处,快速替林天办了一张地下车库的停车卡。林天把卡塞进车门旁的凹槽缝,正巧看到了几盒喜糖。
“吃这个吗!”林天兴致勃勃地拿起一盒,粉红色心形纸盒,上面粘了一些浪漫的假花花瓣。
“什么?”傅星河侧头看了一眼。
“喜糖,”林天说:“公司同事……女儿结婚发的。”他打开一看,里面花样挺多的,白巧克力,黑巧克力,阿尔卑斯,还有桂圆,百合干什么的。“我给你剥一个吧!你要哪个?”
傅星河对糖谈不上喜欢,他看林天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拒绝说不出口,“都行。”
于是林天挺认真地挑了会儿,最后拿了个桂圆。剥了壳,林天拿着桂圆凑到他嘴边去,傅星河张嘴叼住,同时也把他的手指含嘴里了。
“一聊上就没完没了了是吧?”闵老师说不动卢教授,只能拎走傅星河,“小傅,来帮我端菜。”
傅星河点头,他进了厨房,林天正在盛饭。他抽了筷子,又从林天那里端走两碗饭,两个人没说话,只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饭厅里,闵老师还在数落卢教授:“你就不能有点别的话题吗,他难得休息一次,还一直手术手术……你好烦。”
“那不说手术能说什么?”卢教授指着她,“你思想有问题!”
闵老师反呛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他找对象吗?你们不能谈点手术以外的话题吗?小傅这样都是让你给带的!不然他能变成现在这样的工作狂?!”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但通常,战况也就这样了,卢教授战斗力弱,说几句就摇头:“不跟你扯,你歪理多。”
傅星河见怪不怪,“吃饭吧。”
林天认真洗了手,他甩了甩水,出了厨房。
菜做得多,闵老师记得每个人的喜好,只见卢教授用筷子挑起蚂蚁上树的粉丝,开始讲解:“小傅你看啊,之前说的那个动脉畸形,血管缠绕……”闵老师敲了下他的手,“卢教授,现在是吃饭时间。”
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在他们家的饭桌上,卢教授无论看见什么东西都要联想到手术,然后开始即兴上课。也只有傅星河会这样听他说话。
林天觉得有趣,心里发笑。
之前他去闵老师家,都没偶遇过傅医生,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卢教授这样。说到自己的专业时,便会热情十足,亮着双眼,疲惫一扫而空。感到有趣之外,也是羡慕的,要是他也学医,那他是不是也能和傅医生有这么多的共同话题?
林天高考时,瞒着所有人报了医学院,接着被家里人发现,他全市第一的成绩出来后,家里人联系教育局直接改了他的志愿。
那时候父亲愤怒地给他打电话,“你想学医?你想学医?!你想学医?!?!”一连重复了三遍后,他吼道:“林天,你知不知道我们对你的期望?你将来是要管你爷爷的公司的!”
医学院的通知书悄然溜走,林天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他学习金融,再次和傅医生错身。
饭后,林天端着碗去洗,闵老师赶开他,“我来就行。”林天打开洗碗机,“这样就行了。”
傅医生的厨房虽然不大,却设计得非常便利,闵老师惊奇道:“现在东西这么高级了。”
“洗的干净吗?”
林天一边点头,一边提起垃圾桶将垃圾倒进厨房垃圾处理器。他动作停顿,因为他看见了外卖盒。
他想起闵老师说,有保姆给傅医生做饭的,所以他怎么会吃外卖?
他抿紧唇,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直到离开傅医生家,他还满脑子的外卖盒外卖盒。
车上,音乐电台点了首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坐在后座的卢教授突然跟着唱了起来,林天从后视镜里看他们。闵老师靠在卢教授的臂弯里,她鬓角有些白,卢教授安静地拍着她的肩膀。音乐完了,卢教授还在哼歌,闵老师说:“好了好了别唱了……”
原来外科医生也是要听情歌的。
这突然又给林天提供了一点勇气。在外科医生的世界里,他们没有情感,没有妥协,也没有个人生活,而卢教授和闵老师的婚姻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么一丁点生活的温情。
他把夫妻俩送到家门口,闵老师道:“林天,每次都麻烦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林天摆手,他笑道:“老师,跟我不用客气。”
他发动汽车,闵老师家是老房子,外面这条街道有两排很长的法国梧桐,他听见夏夜里的蝉鸣声,夜空还挂了一枚静悄悄的月亮。
转入街口,鲜红的加油站在夜色下显得格格不入。林天双手握紧方向盘,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天是满月,照例地没有星星。
车子在道路开了一百码,接着林天突然掉头,他摇上车窗,没有停留地朝着傅医生家开过去。林天关了电台,给他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静谧的车厢里,是林天状似平静的声音,“傅医生,我好像不小心落了东西在你那里。”
他不好意思道:“是手表,做饭的时候取的,应该在厨房。”
“现在过来吗?”傅星河打开厨房灯,“我等你。”
林天的心突然漏跳,脚底下不由自主一松,车速骤缓,“我……我马上就过来了,嗯,已经把老师和教授送到家了。”
傅星河在厨房案台上扫视一圈,林天咬着下唇道:“我忘了放哪儿了……记不起来了。”
“等等,”傅星河把手机拿开些,他向前走了一步,侧头倾听了几秒,接着他突然拉开橱柜,“……我看见它了。”
玻璃瓶装的谷物麦片旁,安静地躺着一只手表,它的走针正机械地发出亘古的响动。
原本林天是想明天给傅医生打电话的,结果方才一冲动,他就用掉了明天的机会。他故意留下了手表,或许等明早傅医生打开柜子拿麦片才会发现,接着傅医生会给他打来电话。他计划得很好,傅医生根本不会猜到他是故意的。
林天返程得很快,他把车停在小区外头,步行了进去。
听见门铃声,傅星河打开门,他把手表递给林天,“你的时间慢了几秒,我帮你调好了。”
“……哎?”林天微微瞪大眼睛,耳朵一秒就红了,“谢谢你!”
“不用,”傅星河和林天差不多高,或许他要高一点点,但都是一双鞋能解决的问题。“你今天辛苦了。”
“没有的事,我闲不住的。”林天挠了下脖子,其实今天一天,他都没能和傅医生说上话,因为他和卢教授一直不间断地在交谈。只有做饭的时候,林天一直探头出来问:“傅医生,闵老师问你辣椒粉放哪里了?”“傅医生,闵老师问……”他们才能简短地说上一两句话。
傅星河盯着林天红通通的耳尖看了两秒,他垂下眼,把门拉开些,“不赶时间的话,进来坐会儿吧。”
林天又愣了。
“赶时间?”他回头。
“不,不赶!我很有空的。”林天只是没想到,他以为过来拿走手表,再看一眼就得走了。
现在被邀请进去,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跟着傅医生进了门,却看见茶几上放了一罐啤酒,打开的笔电在播放一段手术录像,屏幕上一片血肉模糊,根本不能分辨是什么部位。
傅星河把笔记本盖住,他打开冰箱,“还是果汁?”
林天还是盯着桌上的啤酒看。
傅星河注意到他的目光,道:“你开车,不能喝这个。”
“我不喝,”林天望着他,“傅医生,你……你可以喝酒吗?”
“我伤的是手。”他给林天倒了果汁。林天说:“外伤也不能喝酒的,那什么……喝酒会加速血液流动,不利于伤口愈合。”他查过忌口,记得很清楚。
傅星河朝他走过去,“你懂挺多的。”他把杯子递给林天,“别告诉别人,我就喝这一罐。坐吧,别站着了。”
“我不会说的,”林天很无奈地坐下,“但是你不能喝酒了,也不许……吃外卖。”他严肃地盯着傅星河,“不然我就告诉闵老师。”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他懊恼地捏紧手心。
“嗯。”傅星河漫不经心地应道,他倚靠在沙发靠垫上,低头喝着啤酒时,嘴角的弧度像是在笑。
林天郁闷地喝了口果汁,还是苹果胡萝卜汁,冰凉地润过喉咙。
林天给她提了一袋茶叶来,那茶叶没包装,纸袋外壳,里面也是纸盒,看起来普普通通,结果闵老师打开一闻便亮了眼睛,“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
“昨天爷爷给我的,我自己不会泡茶,白糟蹋了。不如送给您,反正我整天也要来您这儿蹭饭,您泡给我喝。”
“贫,”闵老师笑道:“读书那会儿你就会说话。”她对学生好,也有许多学生和她关系好,但是林天属于特别好的那种。也不知道这么好一孩子,怎么会一直单身的。她把茶叶放到电视柜下面,林天坐在沙发上,歪头瞅着沙发旁的鱼缸。
“噢对了,”闵老师回头道:“昨天小傅跟我说起你了,他说病房里吵,你一来就安静了。”
“……傅医生?”林天微愣,眼睛张大。
他这副表情瞧着平添了几分可爱,林天的长相属于漂亮一类,一般男孩子哪儿会有这么精致的眉眼?但他却一点也不女气,有自己的事业,有风度,为人礼貌得体,性子温和,总之闵老师特别喜欢他。昨天傅星河问的时候,闵老师还多想了一下——她认识的小傅,可不是会打听别人的人。再一瞧林天的模样,她怎么觉得,傅医生像是对他有意思呢。
闵老师在电话里夸了林天一通,话锋一转:“他讨人喜欢,你肯定也免不了俗。他还单着的,但他……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然后傅星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闵老师最喜欢帮学生的忙,也包括做媒,管人家的终身大事,一度让傅星河十分头疼。后来闵老师知道他性取向了,就不给他介绍了。
林天也一样,闵老师总给他介绍人,全是女孩子,他每次都温和地婉拒说还没有谈朋友的打算——这个理由,他从二十岁用到了现在。
“不过有次我听他说了,有个暗恋很多年的人。”闵老师说完叹气,“你俩都优秀,还都有点臭毛病,林天还好——你说你,不爱搭理人,谁忍的了你?”
她夸林天的话,傅医生都认真听着的,最后闵老师说:“你师傅快回来了,我得赶紧给他搭好花棚,明天还是他来给你送。”
“师母,这太麻烦了。”傅星河拒绝说,“整天都在下雨,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你就别拒绝了,林天那孩子也热心肠,那天他来,我这里正好忙不开,他就提出要送了。”闵老师道:“他和你一样,也是怕我摔了,我哪儿有那么老。”她话是埋怨,嘴角却是抿着笑的。“你不让他送,那我跑一趟好了。”
最后,闵老师好说歹说,傅医生拗不过她,生怕师母亲自来一趟。
厨房里飘来一阵诱人的香味,是闵老师炖的大骨汤,她说:“早上六点我就起来熬了!小傅他最爱喝汤。”
林天走到她旁边帮她打下手,傅医生不能吃味重的,也不能吃发物,所以她研究了好一番菜谱,才定下的。
闵老师边切菜边说:“改天啊,小傅病好了,老师请你们吃佛跳墙。”佛跳墙这道名菜,是闵老师的拿手好戏,过程虽麻烦了些,但味道不输某些私房菜馆。
快十一点时,闵老师才将午饭准备好,因为怕给傅医生送过去时菜冷掉,他方才就在旁边将就吃了一些。
“小天啊,辛苦你了,你要是不忙,下午就在病房里陪他一会儿吧,陪他说话什么的。”傅星河喜静,她是知道的,所以那孩子能忍得了自己的唠叨,闵老师也觉得不容易。现在看起来他还挺喜欢林天的,哪怕林天不是同性恋,两人也可以交个朋友。
林天笑弯了眼,应了声好。
只是不知道傅医生愿不愿意跟他说话。
“再多带双筷子吧,”临走前,闵老师道:“东西准备的多,他一个人吃不完的,你等会儿再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老爷子的死和林天是没关系的,林城安说的话那是骗他的,尽管林城安给老爷子说了林天性向的事,但老爷子才不会相信,他是被林天大伯给气死的
。
再说一下甜甜
在傅医生这里他是幸福的,但是离开傅星河,林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工作的事,家庭的事,他全都不喜欢,也不愿意去面对
人当然都喜欢逃避了,林天就是在逃避,逃避责任,逃避烦扰
他再厉害说到底也才26,现在他想谈恋爱了不行哦?不能这么苛责他的
明天见~
明天不粗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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