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草根的过路艺人,进不了勾栏,就只能在空场街头耍把势卖艺。通常把这种形式叫“打野呵”,后来又叫“撂地儿”,“雨来散”。
意思呢,很通俗,就是在空场上撂地儿就唱就练,唱着练着大雨来了,观众呼啦一下就散了,没人在那儿听他“白话”“舞扎”了。
而不管是哪里的瓦舍,里面总会有最兴盛的两个节目,说话和戏剧。
说话,就是讲故事,相当于后世的评书。随着说话人的增多和说话题材的逐渐扩大,为了便于讲述和传授,就产生了用文字记录的本子。它是专供说话人用的,所以称为“话本”。通常的话本为了贴近听众,描写的生活也跟百姓保持零距离,也就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孟九成在勾栏听完了《碾玉观音》,知道这故事在宋代就有,并不是明朝的冯梦龙的知识产权,只是在《三言两拍》中收录的宋朝话本故事之一而已。这样一想,穿越的是宋朝,而不是小说世界,似乎还算是有些根据。
退了婚约,还了聘金,孟九成现在是光棍一根,短时间内倒也不愁吃喝问题,却是逍遥自在,无事一身轻。
而穿越后的迷茫稍退,不好好领略下古代的风情,岂不是白来一回?
“合哥儿,咱们去听戏吧?”张小乙有幸被孟九成招为南宋导游,十分地负责任。
孟九成打了个呵欠,笑道:“你去吧,我困了,回家休息。”说着,把二十文钱塞到张小乙手中。
“谢谢合哥儿,那,我就进去了。”张小乙指了指勾栏供人进入的小门,嘻笑着。
“去吧,去吧!”孟九成摆着手,转身而去。
其时已是华灯初上,宋朝没有宵禁之说,店铺关门很晚,而且还出现了一些为公众提供照明的公益性灯烛。尽管宝兴的夜间照明比不上临安等大城市,但也不是漆黑一片,亮度也还算可以。
出了瓦舍,走了没多远,孟九成便看到“撂地儿”的耍把势卖艺的父子两人,正借着街旁一个茶馆挂在外面的灯笼,在收拾着东西。
来瓦舍时,孟九成和张小乙倒是驻足看了几眼,只是那汉子象是得了病,练武时有气无力;那儿子却还小,有十二三岁年纪,只会翻跟斗。这样的组合表演自然不叫座,张小乙先不耐了,拉了孟九成而去。
“爹爹,今天又没赚出店钱来。”小孩把枪棒捆在一起,很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
一声无奈的叹息过后,那汉子停顿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等爹的病好了,枪使得精湛,便能多赚钱了。”
小孩嗯了一声,又有些鄙视地说道:“市井之中,哪有识得咱王家枪法厉害的人物,尽是些有眼无珠之辈。”
孟九成听得父子对话,不由得放慢脚步,仔细想了想,却一时想不起来历史上有哪个姓王的枪使得厉害,只知道杨家枪、岳家枪、高家枪、罗家枪等等。而且,是真的历史有名,还是评书演义的杜撰,他却也傻傻分不清楚。
那汉子突然发起冷来,颜面苍白,全身发抖,牙齿打颤,蹲下来缩成一团。
“爹,您又发病了,这可怎么办?”小男孩赶忙扶着父亲,带着哭腔说道:“咱们再当些东西,去抓药吧?”
汉子牙齿碰得咯咯作响,勉强摇头道:“不,不济事,那药,没用。”
孟九成停下脚步,打量着这孤苦的父子俩,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问道:“兀那汉子,可是在打摆子?”
汉子冷得直打寒战,看着孟九成,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爹是打摆子。”男孩子用含泪的眼睛望着孟九成,见孟九成穿着宽博的衣衫,头载巾帽,便迟疑着问道:“您,您可有医治之法?”
疟疾嘛,医治的办法都诺贝尔奖了,还能不知道?但孟九成的话也没说得太死,说道:“倒是有一个方子,治不治得好,却是不敢说。嗯,听你们口音,不象本地人哪!”
“回这位官人,北方战乱,小子和爹爹是逃难过来的。”男孩很是期盼地望着孟九成,嘴唇翕动了两下,说道:“如果您能治好我爹的病,我们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北方战乱?!孟九成微皱了皱眉,难道这种田生活、发大财、娶白富美的美梦要破灭了?
男孩见孟九成犹豫迟疑,赶忙又补充道:“您若肯施援手,小子情愿卖身为奴,今生报答不完,来世也衔草来还。”
今生,来世!你不如说做鬼也不放过我呢!孟九成抽动了下嘴角,说道:“也不要你报答什么,要是信得过我,就扶着你爹来我家吧!”
孟九成不是冷漠无情的性格,但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之所以想着助人为乐,多半是穿越者的侥幸心理在作怪。
君不见小说中的穿越者都有上天的眷顾?什么跳悬崖得秘笈,捡个小猫小狗也是神兽,刨坑挖洞能得财宝,上厕所拉个屎也能碰着贵人。
就是啥也不干,也有那世外高人愣说你是骨骼精奇、修仙奇才,哭着喊着要收徒,九阳、九阴、如来神掌、修仙大法啥的非要塞到手里,不练都不行。
虽然孟九成还没有什么奇遇,可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碰上了没准就是啥狗屎运呢!
只不过,孟九成是这样的想法,小男孩是救父心切,那汉子却另有主意。寒劲儿稍缓,儿子来扶着,他便开口婉拒道:“多谢官人好意,我父子二人身无余钱,又是夜里,怎好叨拢?这病呢,并无大碍,不敢劳动官人。”说完,他暗自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别麻烦这位官人了,去把家什扛上,咱们回客店吧!”
男孩眨了眨眼睛,犹豫着看了孟九成一眼,不吭声地从孟九成手里把枪棒等物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