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他的怀里瑟瑟颤抖着,他徐徐圈紧她娇弱身躯,心口徒然觉得一阵绞痛,片刻,他才低低喘息道:“婳儿,跟我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她哽咽地点头。
他艰涩开口:“皇上不会放过我们。”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目光盈盈看着他:“那我们躲起来,躲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眸光闪过一丝痛:“即便将来有一天我会永远地离开你吗?恳”
“不许……不许你胡说!”她本能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眸光直直落在他苍白俊逸的脸上,她惊恐瞳眸里却徐徐又绽出了笑意,话语更是霸道,“你在一天,就要陪我一天!”
他先是一愣,随即释然一笑,复又将她抱进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头上,闻着她秀发的清香,低声道:“好,我答应你,我带你走。”
她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忽而觉得一切都美好了让。
拂面的风也不觉得寒冷,漫漫阳光轻缓流淌,在这冬日里也平添了些许的暖意。她的目光远眺,嘴角带着轻微笑容,轻轻地开口道:“出宫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造个小房子,要有庭院。在院子里搭一个紫藤花架,我陪你坐在下面看书、下棋。”
他清辉眸光微微带着迷离,启唇问:“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她抬眸瞧他一眼,而后俏皮笑着钻进他的怀里。其实她只想说,哪里有他,哪里便有她想要的生活。
他修长手指缓缓拂过她散落的发丝,她又道:“到时候我们把阿昀带上,我们一起逃吧!”
燕修微微一怔,他略蹙了眉道:“婳儿,其实……”
他的话未完,外头突兀地想起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方婳的心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了,她慌忙从燕修怀里出来,本能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燕淇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床上是不能躲了,燕淇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万一他坐在床上发现了燕修就糟了!屋子里……环顾四下,燕淇若是不急着走,在屋子里转一圈,那也没地方藏人。衣柜吗?方婳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可衣柜在房门的那一边……
她想到的,燕修自然也想到了,他当机立断一把推开了后窗,朝她道:“快去迎驾!”
方婳略一迟疑,房门已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咬着牙,忙跑着上前。燕淇才推开了房门,便见方婳惊慌失措地从里头冲出来,他皱眉道:“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臣妾参见皇上!”方婳低着头行礼,“臣妾没想到皇上会来这里,臣妾这几日在房内休息,也……也不曾梳洗打扮,还请皇上多多包涵。”
燕淇含笑将她扶起来,浅声道:“朕又不是外人,跟朕还见外。朕是去看了太皇太后,听闻你病了,就来看看。怎么样,身子都好了吗?”
方婳仍是低着头:“臣妾该死,您病的时候臣妾都不曾去看您。”她也不提中毒之事,既然太后说他是染了风寒,她只作不知便是。目光悄然往上,见燕淇的脸色看起来不错,看来身体已完全好了。
燕淇抚袍坐下,笑着道:“坐,在朕面前不必拘谨。朕那么多嫔妃,独你最孝顺,皇祖母虽昏睡着,可她身边的宫女个个都在朕面前说你的好。”
方婳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愣,他的手已握住她的皓腕,俊眉紧拧:“手怎么了?”
方婳本能地一缩手,茶壶从指间滑落,“砰”的一声打翻在桌面上。她忙伸手将茶壶扶起,跪下道:“臣妾该死!”
外头的宫人们听到声音忙都冲进来,燕淇挥一挥手,他们才又重新出去。他浅笑道:“你又是作何?就这样怕朕吗?朕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你。朕只是问问你的手怎么了,你怎么了?”
方婳缓缓起身,忙道:“臣妾……这几日不知怎的,有些恍惚。手上的伤是上回在太皇太后寝宫不慎划伤的,现下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点点头,目光环顾四下,低声问:“怎的伺候的宫人一个都不在?全都偷懒了吗?”
方婳摇头道:“不是,是臣妾想静静地休息,就遣了他们都出去。”
燕淇“唔”一声,忽而阖上了双目深吸了口气,他的眉心拧得更深:“怎的你房里药味这般重?”
“哦……前几日下雪,屋子里就没有开窗。”
燕淇起身行至内室,径直朝后窗走去,一面道:“既是病着,内室还是要多透透风,门窗都紧闭着作何?”
他说着,伸手去推窗,指尖才触及窗户,便闻得身后之人大叫了一声“皇上”。燕淇不免吃一惊,回眸道:“怎么?”
方婳掩住慌乱神色,快步往前,走到他面前,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低语道:“臣妾……臣妾听闻您把曦妃妹妹接去紫宸殿了?”
他微微一愣,低眸凝视着她,良久良久,才轻笑道:“怎么,你吃醋了?朕还以为婳妃是最不会吃醋的一个。”
方婳的心跳飞快,她说得有些心猿意马:“臣妾以为皇上喜欢听到臣妾这样问。”
他自是想起那日从静淑宫离开时,他曾说她不爱他,因为在她的身上他看不到妒意。如今听她这样说出来,他倒是觉得万分别扭,他的目光清俊,将面前女子锁在眸瞳之中,笑道:“朕还记得当初要接曦儿回来时就曾问过你,你说希望朕能和曦儿在一起,你现下后悔了吗?”
他的话语素淡,听不出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方婳一时间心乱如麻,只好勉强笑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觉得奇怪,您明知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曦妃妹妹,何苦还接她去紫宸殿?皇上若真是很爱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册后。”
她的语声出奇的平静,他脸上的笑意却淡了,直直开口道:“你真这样想?”
方婳暗自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她抬眸与他对视,认真地点头道:“是。”
她的眸华中似有光亮,却没有欺骗,燕淇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伸手牵住她的柔荑,拉她过床榻边坐下,这才低声道:“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人,要有足够的智慧,能帮朕打理后宫。曦妃生性柔弱,婳儿,朕倒是觉得你挺合适。”“皇上……”方婳震惊地看着他。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方婳忙低下头道:“皇上,臣妾很丑。”
“朕不在乎,况且你有的,别人未必有。朕若要找貌美如花的,朕这后宫比比皆是。”他定定睨视着她。
方婳再欲开口,闻得外头传来韦如曦的声音:“皇上,太皇太后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燕淇忙起了身,他已行至帘外,方婳起了身道:“臣妾怕让皇上错爱了。”
他的步子微微一滞,随即轻笑道:“朕看人,从来不会错,好好休息,朕得了空再来看你。”语毕,他再不逗留,径直出去。
方婳拂开珠帘出去,一行人已经远了。
她微微一愣,适才想起燕修,忙关了房门跑进内室。后窗推开,他果然就在外头,见了她,勉强笑了笑,问:“走了?”
她扶他进来,发觉他的身上冷得厉害,内室因有暖炉,他也只着了中衣,方才匆忙之中也来不及换衣服便出去了。推他上床,用被子将他裹住,他苍白着一张脸,倒是瞧不出其他。她却忍不住,非要问他:“皇上说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吗?”
他笑一笑,反问她:“什么话?”
方婳拧了秀眉,咬着唇道:“你知道的!”
他仍是笑:“他说了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指哪句话?”
她气结地瞪着他,咬牙道:“册后的那句!”
“哦。”他似是恍然大悟般,墨色瞳眸凝望着她,语声清浅,“那你怎么看?”
她的脸颊飞上一抹羞赧之色,音色细如蚊:“你……你说要带我走的!难道你要耍赖吗?”
他拉住她的手,笑声奕奕道:“怎会?除非你改变了主意。”
她哼一声,也钻进被窝去,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身子。燕修蹙眉道:“别胡闹,我身上冷。”
她只管抱着不松,嬉笑道:“从今往后,不管你是冷是热也休想再推开我!”
他无奈一笑,低头吻上她的额角。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低低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好怕皇上把窗户推开了,幸亏及时地阻止了他。”
他浅浅应着,忽而问:“他前几日病了?”
方婳将声音压低:“太后娘娘让人这样说的,可我在紫宸殿外遇见曦妃,她说皇上是中毒了。”
“什么?”燕修的脸色微变,语声略沉几分,“找到凶手了吗?”
方婳叹息道:“没有,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事。”她似是想起什么,抬眸道,“你便是那晚入宫来的……”
他猝然笑道:“你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瞧见他这般样子,方婳扬扬眉,低语道:“就你这身手,还能被我伤到,又如何不动声色潜入守卫森严的紫宸殿去下毒?”
燕修也不生气,哧的一笑。他的目光却徐徐看向远处,似在思忖什么事。
方婳抬眸看他,见他一动不动,便伸长了脖子靠近他,温热气息喷在他的脸上,未待他回过神来,她已在他薄唇上轻啄一口。
他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从不曾见我大梁女子如你这般,全然没有女儿家的娇态。”
她才不管,从前隔着心思,以为他不爱她。后来隔着身份,以为再不能在一起。如今她是要跟他走的,那她还怕什么?
天上地下,只要他不弃她,她就什么都不惧!
她抱紧他,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匀速的心跳声,狡辩道:“师叔若不想我亲近你,自打你我头一天认识起就要制止我,不该允我牵你的手,不该允我睡你的床,更不该允我喜欢上你!”
他无奈地皱眉浅笑,:“我不允,有用吗?”
“当然没有!”她回得理直气壮。
他轻抚上她的削肩,深吸了口气将她娇小的身躯圈在怀里,“婳儿,皇上待你还是好的。他能给你的东西,我给不了,日后,你也不会后悔吗?”
方婳微微一愣,燕淇对她的确算好,楚姜挽流产一事,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也是燕淇替她解围。他有时候有些脾气,却也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他独宠韦如曦,却说要册她为后。她蓦然一笑,坚定地开口道:“可你给我的,也是他给不了的。”
他给她的爱才是独一无二的,是一心一意的,她不必去和别人分享这份爱,她可以霸道地占着。
也许在这一刻,方婳才深切地体会到苏昀口中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究竟是何种感受。真爱一个人,谁又能无怨无悔地愿意与人分享?
外头有宫女送药来,方婳吩咐她搁在外头桌上。
出去将药端进来,她小心喂给他喝,一面道:“这药已是最后一碗了,阿昀说往后好好休养便是。华伯伯给你的药也没了,这几日胸口难受吗?”
他不答,却是转口道:“婳儿,这几日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几日,不必想着阴谋权衡,这里只有你。”
方婳笑道:“现在才知晓我的好吗?”
他谦和笑着,却不再说话。
————
时间过得异常平静,三日后的傍晚,潋光告诉方婳,太皇太后怕是不行了。
深夜,潋光借故支开所有的宫人,方婳与燕修去时,太皇太后已口不能言,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眸光里似有笑意。太皇太后全赖燕修在宫里才不愿咽下那一口气,如今于她来说,亦算不留遗憾了。方婳握着她的手,握着握着,只觉得那最后一丝力气也骤然失去,再看,床上之人已悄然阖上双眸。
燕修的微微一愣,随即缓缓跪下,悲恸唤她:“母后……”
天空吐出鱼白,宫里的丧钟敲响,太皇太后殡天。
皇上下了圣旨,亦是依着太皇太后的遗言,隔日便入殓。太后带着宫里一众嫔妃在太皇太后灵柩前守夜,方婳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韦如曦亦是伤心啜泣。嫔妃们或多或少都挤出几滴眼泪来,看起来悲悲戚戚。
“太皇太后可有留下什么话?”太后突然转过身来问方婳。
方婳忙低头道:“回太后娘娘,并没有。”
太后“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潋光近前道:“时候不早了,太后娘娘还是回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
太后没有推辞,由着宝琴扶自己起身。太后一走,后头一些嫔妃便跪不住了,潋光便称太皇太后生前喜欢清静。这般一说,人马上就走光了,最后只剩下方婳与韦如曦还在。
方婳看一眼韦如曦,劝道:“妹妹若是累了也回去吧,这有本宫守着。”
韦如曦红着眼睛道:“太皇太后生前待我很好,如今她都走了,我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方婳笑了笑,转身时身子忽而晃了晃,韦如曦忙扶住她道:“婳妃姐姐怎么了?”
潋光也过来了,忧心道:“这几日娘娘侍奉太皇太后实在太累了,前些日子还病了多天,奴婢送您回去休息吧。”
方婳推辞不过,只得由着潋光扶至外头。
转至静僻处,潋光才收了手问:“娘娘没事吧?”
方婳点头道:“你回去看着曦妃,我现下就回去。”
“是。”潋光点头转身。
方婳匆匆回到卧室,她入内,才点了一盏灯,燕修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她拂开了珠帘入内,闻得他哑声问:“外头的事都处理好了?”
“人都回去了,曦妃还在,不过潋光会看着她。东西呢?”她见燕修指了指身侧,她忙上前打开,里头是一套太监的服饰,她的眉头紧蹙,“只有一套?”
他轻声道:“自是只有一套,潋光不知你也要走,没准备你的。”
方婳恼怒瞪他一眼,道:“你不早说!我现在想办法去找一套宫女的衣服来。”
“婳儿。”他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找谁去要?潋光不会给你,苏昀不在宫中,你还能找谁要?”
方婳一时间语塞,气道:“你早就知道,根本不想带我一起走?”
他拉着她的手未松,微微用力将她拉过去,附于她的耳畔道:“你去尚宫局找钟秋灵,她会给你准备。”方婳愣住,只觉得手心一凉,他将字条塞给她,“她看到我的字,就会帮你。”
她茫然握着掌心的字条,半晌回不过神来:“钟司正……她是你的人?”她蓦地回想起那一日去修太皇太后的匕首时,曾在尚宫局看见钟秋灵,甚至还听到了鸽子的声音。方婳的眼睛不自觉地撑大,“便是她告诉你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
他赞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方婳不悦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钟司正能平安送我们出去?”
没想到燕修却摇头:“她除了给你准备一套宫女的衣服,怕是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她惊讶地脱口问:“为什么?”
他定定开口:“那晚皇上出了事,太后既然不想此事张扬,便一定会交给司正房查探,你又说不曾找到凶手,你以为太后会轻易放过司正房的人吗?我在延禧宫待了这么多日钟秋灵都没有寻机来看我,那便说明她此刻怕是不太自由。”
方婳惊讶的心也渐渐地平复了,燕修想得很透彻,想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她思忖片刻,叹息道:“可这么晚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出入尚宫局?”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燕修抬手将一样东西搁在床榻上。方婳定睛瞧去,可不就是太皇太后那把匕首吗?那也她刺伤了燕修后便一直没有再拿去太皇太后的寝殿。
燕修已经开口:“我随便撬下了一颗宝石,太皇太后的遗体隔日入殓,得要司宝房的人动作快些了。”
方婳点了头,拿上匕首便走。
皇宫里所有的碧纱宫灯都已裹上白罩,放眼望去,让人感到一抹萧瑟的凉意。方婳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底下步子飞快,再有一日,她就能和燕修一起离开这儿,从此再没那么多可担心了的。
曦妃可以得尽皇上的宠爱,方娬可以母凭子贵,但那些都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大好,步子越发地快了。
迎面,突然撞见御驾过来,方婳吃了一惊,钱成海眼尖已然瞧见了她,忙笑着叫她:“婳妃娘娘!”
我不是后妈哦)7e)7e)7e)7e)7e)7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