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郭辉没再来，司马虹却来了，摆着仪仗，带着甄喜，还带着很多行装进入别院，说是要小住几日，随行的人里还有裴路。
司马虹没有歇息，让裴琰带着她去参观作坊，留下裴路跟文宓说话。
文宓送走司马虹，开门见山问裴路：“先生来此，可是甘蔗之事出了变故？”
裴路看出文宓在担心，安慰道：“小郎君不必担心，说不上变故。主公先前说过，东莞王别院的事情闹得大，陛下要借用甘蔗之事转移朝臣以及百姓注意力。再者，小郎君前日托郭辉向长公主献策，陛下考虑之后，便想出这挽回皇族声望的法子。”
“哦？成立慈善会还是设立粥场？”
“慈善会？”裴路大惑不解：“在下只听说了设立粥场之事。”
哦，文宓微微失望，不过他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做善事需要慢慢来。
当然，皇帝还是很果断的，一天就能下定决心。利用慈善作秀，只要落到实处，总会有穷苦人受益。他觉得，只要苦难之人能得到帮助，作秀又有何妨，总比那些只在口头关心百姓疾苦的人强。
裴路看他没解释，也没多问，接着说道：“小郎君知道广安公前番的奏疏，奏疏中陈奏是广安公听闻小郎君有制作甘蔗之法后，安排封地运来大批甘蔗，以供实验之用。”
文宓点点头，这是为了突出甄德护佑晚辈，这才甘身背下恶名：“莫不是改了？”
裴路笑着点头称是，取出一封信来递过去：“眼下，为了皇族颜面，陛下属意广安公再行陈奏。是长公主得知小郎君之才后做的这安排，而广安公是为长公主背名。主公派在下来叮嘱小郎君，今日授课时带些甘蔗与蔗糖无妨，会有人相助，只请小郎君莫要说漏嘴，也莫要多生事。”
文宓接过信看一遍，才知道长公主急匆匆回避的原因，信中加了一个新故事：先前皇帝赏赐给文家的甘蔗，被文宓熬成了糖浆，长公主知道后，便派人从广安郡运来五十车甘蔗，供文宓研究之用。
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太官署仅存的甘蔗被当垃圾打发给他了，他直接榨汁给蕊蕊喝的。不过为了宣传需要，他还是忍了，来到晋国已经说过很多谎言，多说一个不过多一份口业。
裴路见文宓点头，又说：“小郎君，这甘蔗之事要等下次朝会才会有定论，这是为了体现做蔗糖的艰辛。此外，也是因为小郎君给郭辉的建议被陛下采纳，由皇后和长公主牵头，蜜芳园、旺德福、麦香园三店出资，将在京都城外设立粥场，以挽回皇族声誉。”
这倒是个好主意，文宓拍拍手给皇帝点赞。
待长公主回来，文宓听她说要提高工匠福利待遇，便小心提个建议：既然长公主要来小住，不妨到岭东她的农庄去看看。大雪初停，视察下雪情，问问佃户疾苦，拉些粮食，带几口猪过去慰问一番。
司马虹听得意动，很快举一反三，吩咐郭延寿护送文宓去太学后，回府取些粮帛，带到这里，赏给别院内的工匠。
文宓深表赞同，连连点赞。他没跟着凑热闹，安排好午后制糖之事，便冒风踏雪回城上课，顺便带几根甘蔗以及最早做出的糖砖和颜色没调好有些微黄的白糖。
文宓进入讲堂，第一眼就注意到讲堂内的官员格外多，他知道这是甘蔗之事还没议定，有不少来看热闹的。
他没急着说甘蔗，从地图入手讲蜀中地形，先讲蜀中先讲战事，吊一吊看客们的胃口。
文宓选的战例是邓艾飞渡阴平险隘。邓艾是被陷害死的，魏晋两朝皇帝都未平反，又牵扯到卫瓘，他不褒不贬，单讲战事，讨论地图的重要。
他三两笔划出蜀中地图，标出阴平景谷道与马阁山之间的险要路径，画出蜀军驻防的江油、绵竹，给他们讲马阁山的险要之处。
大军作战必有地图，当时邓艾手中的地图并不精准，否则可以事先准备绳索、被褥，减少军士翻越马阁山时的损伤。
幸运的是，蜀国最高指挥层也没有精准地图。马阁山下原本有一座兵营，后来蜀军连年征战损失惨重，这里的兵力被姜维抽调走了。如果蜀军有精准的地图，即便再征兵也不该放弃这处要塞。这一营人马若在，邓艾下山便进死路，绝无突围可能，更谈不上直捣CD。
纸上谈兵半个时辰，文宓才把话题转回甘蔗，以此表明他做甘蔗不是为跟谁作对，虽然那俩御史已经开始跟文家作对了。
文宓依照裴秀的吩咐，只讲甘蔗，不论朝政。他手拿着甘蔗满讲堂晃悠，给他们讲述这植物，讲得口渴了，顺手用匕首削一节，边吃边讲、路过徐闻时，削一段让他跟石超分着吃，再分给别的学生一些尝鲜。有耐不住性子的官员追问时，文宓先胡诌师傅教给他的甘蔗生长常识，又胡诌皇帝厚爱，将宫中仅存的甘蔗赏给文家。再胡诌司马虹听说他会制作的蔗糖后给予的大力支持。
提到蔗糖，文宓便把甘蔗抛给宿卫军班里的牵英，他拿起砖糖在教室内四处走动，给他们讲述蔗糖能补气养血的益处，看到听课认真的，敲下一小块给他们品尝，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让仆役抬进大桶热水，他将砖糖敲碎，撒进桶中，无多有少，请讲堂内众人尝一尝红糖水。
水多糖少，又刻意用的大桶，味道不是很甜。他又备好一碗浓浓的红糖水，与桶中之水比较给众人看，顺势说蔗糖是新出之物，现在正在研究改进制作工艺，相信味道会一日好过一日。
说完蔗糖，他又拿出白糖比较，讲出白糖发黄是色素没有沉降完全的，借此告诉众人：这是裴琰带着数十学徒，废寝忘食研制十日，从蔗糖中提取出来的结晶，虽仍有瑕疵，但离成功已经不远。
文宓上节课曾经发话要带甘蔗来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今日不少人专程过来只为看一看甘蔗能制成什么物事，尝过糖水，看到白糖之后，各个惊讶不已。
旁边有太医令丞栾澹，品过文宓特意给他备的那碗浓浓的红糖水，老怀甚慰，觉得这趟没白来，最后请文宓把剩余的蔗糖和白糖都给他，说是研究其药理，最好以后能得到更多一些。
文宓乐得结识一个医生，便把糖全部给他，又说蔗糖提取难度很大，数量有限，暂时不能满足老先生太多需求。
有学识的人大都通些医理，深知甜食对人的妙处，先前品尝的红糖，虽然甜味不足，也知道腹中的暖意不是热水所有的，见栾澹喝的那碗极浓，猜得蔗糖必有栾澹所说的温热补血养气的妙处。
讲堂上的官员，询问了几个关于蔗糖的问题。
文宓不说旁事，单讲蒙得长公主厚爱，运来大批甘蔗，冬至以后，他和裴琰一直在别院内研制，现在做出的蔗糖越来越好。应付掉几个问题，他便转入教学，对甘蔗之事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