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招!
从前五招毁佩刀,到后五招定胜负,一切看似清晰分明,却又如若梦幻。
主要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个被一剑穿胸的老者,是“狂雷”赫哲?
那位纵横世间不败的大宗师?
是的!
因为赫哲毫不迟疑,右臂成刀,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反斩过来。
黄尚更不迟疑,右手紫雷剑气勃发,疯狂撕裂赫哲的五脏六腑,破坏他的生机,左掌则一往无前的迎了上去。
你九十岁的人了,我二十几岁,功力不济是日积月累的时间差距,可若论锋芒毕露的拼劲,岂有惧之?
狭路相逢勇者胜!
嘭!
双掌交接,这下子没了神兵之利,黄尚顿时感到一道道劲气势如破竹地冲入。
那是赫哲的九雷真气,既有霸道无边的冲击撕裂,又有着如曲傲凝真九变的变化极致。
接近胜利的最后关头,黄尚天一真气涌动,体内的七大窍穴化作七大漩涡,疯狂爆发。
砰!砰!砰!砰!
一时间,两人的体内仿佛刮起了无量飓风,有两位针锋相对的头领,各自率领着阵形极速变化的真气大军,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这是最毫无花俏的功力对拼,正如低武世界两位五绝高手四掌相对,头顶蒸出热气的内功大战,再是凶险不过。
而最终,黄尚挡了下来。
他将九雷真气尽数挡下,一口鲜血又将剩下的余劲排出,左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由此可见,两者功力差距确实巨大。
都战至如此地步,真要掌掌对撞,毫无花俏的对拼,黄尚依旧拼不过赫哲。
但没关系,是他胜了。
眼见黄尚挡下这一掌,赫哲终于闭上了眼睛,深深叹息。
因为同样借着这一掌,黄尚的右手一拔,紫雷剑直接拔出,整个人倏然间退开。
双方相隔三十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赫哲无力阻止,立于原地,不动弹也不说话,背后自前胸的那道贯穿剑伤内,细细的血流涌出,但鲜血很快止住。
他依旧没有放弃希望,用无上功力,开始镇压伤势。
这一幕也令反应过来的突厥狼卫涌起了最后希望,屏住呼吸,期盼看到奇迹的诞生。
雁门关上,斛律光等人也紧张了起来。
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确实不会。
因为黄尚拭去唇边鲜血,在紫雷剑上微微一弹。
铮!
一道奇异的剑吟声响起,拼命压制体内伤势的赫哲,身躯一震,身体内传来噗噗数道响声。
那是黄尚方才对掌,留在他体内的天一真气,有中存无,精妙绝伦。
此时通过惊蛰,引动出来。
这就是融合功法的可怕,连赫哲也中了招,一蓬鲜血顿时从背后飙射出来。
他勇猛的气势再也不见,身形萎缩下去,现出一股死气。
赫哲今年已经九十一岁了,即便是在中武世界,没有功力随年老衰退之说,距离大限也不远了。
向雨田那样的终究是例外,这个世界的大宗师,也不过是百岁年龄。
所以正常情况下,赫哲还能活个十年。
但这紫雷一剑,就斩去了数年寿数。
他大限将至。
“国师!”
在突厥勇士凄厉的呼声中,黄尚好整以暇地归剑入鞘。
“我的武道修为,终究还是逊于阁下,此战没能取了你的性命,便不会毁诺……”
他看着赫哲,平静地转身:“说是十招,就是十招!”
当这番话回荡在上空,突厥人面如死灰。
这个狂言,如果在之前说出,只会遭到他们的呵斥嘲笑,就连北齐那边都会感到羞愧。
但现在,看着浑身浴血的突厥国师,虽然知道这位年轻的宗师也受了伤,但谁又敢断言,继续打下去,他不能真的将狂雷赫哲斩于剑下?
实际上,十招已过,黄尚的丹田真气以及七个窍穴都枯竭,一滴也没有了。
不过他真要拼命,压榨丹田窍穴,确实还有一战之力,但同归于尽的风险太大。
黄尚绝不会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北齐将领和夜袭团队之上。
所以他在结束了一个时代的传奇后,收剑。
天下翻开新篇章。
正式进入他的时代。
双方一片安静,看着黄尚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雁门关内。
而赫哲静静地立于原地,片刻后伤口终于停止流血,缓缓转身,向着来路返回。
“国师?”
所有狼卫都拥了上去,却又不敢真正来到赫哲身边,距离一丈距离就停住。
因为赫哲虽然面色如常,气息上面好像也没有特别的衰败,但他胸口那个血洞实在太过凄厉,看得人触目惊心,觉得这个矮小的老者,就像是一个易碎的中原瓷器,轻轻一碰,就要四分五裂。
“衣服!”
赫哲看着他们,对于那种不信任的神情视若无睹,开口道。
顿时有一位反应最快的狼卫行动,将之前被丢到一边的麻布外袍取来。
赫哲伸手接过,动作流畅地披上了外袍,掩饰住了伤口:“走吧!”
“追杀吗?”
雁门关上,看着突厥一方离去,斛律羡开口问道。
此时出动五百明月卫,有机会将这位大宗师永远地留下。
但是代价也会很大。
“毁诺追杀,不仅得罪了裴公子,还会让二十万突厥狼骑疯狂地攻击我大齐,有何益处?”
斛律光毫不迟疑地摇摇头,望向西边,眼中闪烁起凌厉之色:“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西贼一个厉害瞧瞧!”
……
……
突厥大营。
木杆可汗并没有丝毫心惊肉跳。
他和赫哲又不是双胞胎,对于远在雁门关前的武者对决,岂会有丝毫感受?
所以这位大可汗心里半点不慌,稳如一匹老狼。
自从昨日被赫哲安慰,重振信心后,他就不担心那场决战了。
想想也是岁数大了,居然会觉得无敌的国师,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原人手中。
除了“圣僧”了无,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挡得赫哲全力而出的雷刀九式?
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再厉害,也只是厉害而已,如果真有正面压倒赫哲的实力,直接刺杀国师,何须玩花样?
木杆可汗想通了。
不再关心则乱。
然后……
一名实力最高强的狼卫率先赶回,入了王帐后,跪倒下来:“大汗!大汗!”
木杆可汗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恐慌之色,神情不禁变了,突然挥手令左右退下,亲自走过去,低声道:“怎么了?”
那狼卫张了张嘴,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响后才道:“国师败了!被一剑穿胸!身受重伤!”
他说着说着,眼泪不禁流下,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木杆可汗脸上血色尽褪,突然抓住他的双肩:“还有多少人知道?”
狼卫道:“只有我们和中原齐人。”
木杆可汗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猛然睁开:“别让国师回营,直接返回王庭养伤,速去!”
狼卫却没有领命,双目通红地看着木杆可汗,一字一句地问道:“大汗,你要放弃国师吗?”
木杆可汗勃然变色,一字一句地回道:“国师与我汗国,谁更重要?”
狼卫答不上来,泪水夺眶而出。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到偌大的金狼王帐,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木杆可汗也无力地坐下,眼泪同样夺眶而出。
完了。
全完了。
赫哲的战败与重伤,不仅事关个人的荣辱,还有对突厥士气无可挽回的士气,甚至对他的可汗之位,都造成冲击。
接下来,他不得不退兵。
倒不是仗不能打,而是突厥无法成为赢家,只会为北周作嫁衣裳。
而这一退,依旧是大败。
别以为一仗不打,就是没有损失,恰恰相反,突厥是以战养战的风格,他们渴望战争,战争代表着掠夺,这次兴师动众,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粮草,内部的矛盾还被激发,等到他整顿稳固,再重振旗鼓,怕又是数年。
“等不起了!”
“我等不起了啊!”
木杆可汗哭得悄无声息,泪眼朦胧之下,仿佛看到突厥帝国的未来。
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
……
晋阳城中。
一位马车晃晃悠悠地进入城门。
赶车的是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颇为粗豪,但身上的衣饰和举止,都能看出世家的贵气和修养。
他出自河东裴氏。
应族内之命,前往邺城去考察流落在北齐的西眷房嫡系子弟。
只是邺城的遭遇,令年轻人颇为不悦,觉得自己和车中的长辈,都被那个家伙耍了。
明明是扯虎皮做大衣,居然还敢欺骗族中,真是胆大包天。
“等见面了,要让他知道族中规矩!”
正想着,远方忽然轰隆一下,爆发出震天欢呼,然后以令人瞠目的速度蔓延过来。
不多时,晋阳大街上,各族的商人都自发涌上街头,化作一片欢呼的海洋。
“十招败突厥国师!突厥退军了!突厥退军了!”
年轻人侧耳倾听,很快露出震撼之色,抓住一位武者问道:“你们说败突厥国师,逼突厥退兵的,是哪位高人啊?”
那武者目露无比的崇敬与骄傲之色:“是我中原新的大宗师,我晋阳的守护者……”
“裴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