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远,又见小四大声嚷着奔来。自从马大胆出事后,每一见到小四跑过来找我,这人就提心吊胆的。等小四跑近,见他笑得阳光灿烂,我心口上的大石头方才落了下去。
他跑的气喘吁吁,跑过来牵着我就走。
“你这是咋啦?捡到金子啦?”我不禁问道。
“和捡到金子差不多。马大胆捡到一只大母鸡回来。你会做菜,大家都催你赶紧回去煮鸡吃。”
一听到有东西吃,我口水禁不住滴下来了,这脚一迈开,比小四快多了。
回到兴德坊的废屋,却见七八个小叫花子蹲着包围了一只大芦花母鸡,一个个聊得正欢,说要如何料理了老母鸡。我又见地上搁着一叠荷叶、一根白色的荷花,顿时兴起,大声道:“咱们小叫花子,自然得吃叫花鸡。看我怎么整。”
我立马显示手段,杀了母鸡,去除内脏,裹住荷叶,涂了黄泥加以煨烤。一边做,一边问马大胆:“大胆,你这鸡和荷叶哪里来的?”
马大胆呵呵傻笑道:“这啊,我也忘记了,似乎是捡来的。”
这家伙想骗谁啊?这芦花母鸡和新鲜的荷叶随路能捡到,那我没事也去外面捡捡。其实大家都清楚,马大胆肯定是顺手牵羊。可是当叫花子的,哪几个人手脚干净的?所以我也不必问太清楚。
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荷叶,露出了满是油脂的鸡肉。鸡肉中散发着荷叶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因为虫二告诉给我事情的真相,我内疚不已,于是硬是把一根鸡腿塞给了马大胆。其他的部分,则大家分着吃。虽然这母鸡偏老,肉质稍韧,但反倒添加了嚼头,吃得人人欢天喜地。不消一会,连骨头都被啃了。
?众叫花子一边舔着手指回味无穷,一边叹息份量太少,每人只能尝得一两口。大家正聊的起劲,突然十几个家丁打扮持着棍棒围住废屋,二话不说打将进来,直接把一个小叫花子打得头破血流。
这一袭击毫无征兆,我们猝不及防,唯有提了打狗棒一起退缩到墙壁边。
陆富贵举着棒子,拼命架住,急嚷道:“我们是丐帮弟子,莫打莫打。”
家丁的领头冷笑道:“原来仗着丐帮势大人多,就敢胡作非为,毁我家荷塘,窃我家母鸡。我家老爷是吏部员外郎段大人,岂怕了你们这些无赖!”
富贵赔笑道:“是不是其中有何误会?”
“误会?”家丁一手捏着一根芦花母鸡的羽毛,一手拿着白色的荷花道,“平京城里种植了白色荷花的人家,恐怕不过几十户,这名贵花朵落入叫花子手中,不是偷窃,难道还能是自家种的?”
原来这白色的荷花竟然是稀罕货色,我倒看不出和普通的荷花有何区别。而今证据落在他们手里,根本无从抵赖。
富贵哭丧着脸哀求道:“都是我没有看管好手下人,但求大郎大人有大量,莫打,我们自会赔偿。”
“你能赔得多少银两?”
富贵赶紧掏遍了全身,将所有的钱财捧在手里。我忙把虫二的银子也添加了上去,富贵望了我一眼,点点头。那银两至少有三四两,这钱足够一小户人家过上几个月了。
家丁狂笑一声,拨开富贵的双手,道:“你们是来耍老子的?这点杂碎想做什么?那荷塘没有几千两银子,如何修缮?”
“啥?”一众小叫花子不约而同尖叫起来。不等富贵说话,有人指着马大胆喊道:“都是他窃的,你们要杀要剐去找他便是,此事与我无关!”
富贵怒道:“你们刚才吃鸡肉时,咋不说和你们没关系?”
几个小叫花子反驳道:“若是知道是窃来的母鸡,我们怎么会吃。这分明就是挖火坑骗我们跳!”
我压抑不住努力,想指责他们过河拆桥。话还未脱口,家丁忍不住愤愤道:“莫听叫花子胡言乱语了,先打了再说,莫失了段家的威风。许管家说,无需顾及轻重,打死了告知他一声便罢。”
众家丁显然皆是好事之徒,平日做惯了欺男霸女之事,听到有人煽动,便一股脑涌过来,劈头盖脸朝我们砸下大棒。
我岂能坐以待毙。大抵家丁都是狐假虎威之辈,仗着人多势众为非作歹,其实没有多少真本领。论棍法,我在陆家村习过皮毛,又得到过常校尉的点拨,所以对上这些莽撞之徒,还是有些许把握。
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意思是徒手相搏,气力大占据优势。但棍棒功夫却又不一样,靠的是经验技巧,讲究的是刚柔并用,而非一身蛮力。
面对家丁,我不慌不忙,反踏前一步,上剃下滚分左右,上挑下颌,下削会阴,这一棍下去,打得那厮痛不欲生,捂着命根子满地翻滚。一招得势不饶人,我将打狗棒转着小圈,划弧格开对方棍梢,再高高跃起,当头一棒,劈得一个家丁当即昏倒。
身手一显,着实教家丁大吃一惊,他们平日耀武扬威无人敢阻拦,今日却碰到一个愣头青敢于反击,一时间由不得退缩了几步。
我这边的小叫花子见我先下两城,一下子精神抖擞,呼呼喝喝,也挺着棍棒扮出要拼命的模样。
我武艺不高,斗殴的经验却不少,作为一个资深的野孩子,打架乃是弄鬼掉猴的入门基础。故此我深知,如今占了便宜只是因为打了人家个措手不及,要是家丁的援军一到,凭我这点玩意,迟早得完蛋。所以装腔作势,挥舞着棒子,催促众小叫花子并肩上。
几个小叫花子虽是见风使舵之辈,却没有审时度势的眼力,见我占了上风,居然还真的撵了过去。我待闯出废屋,当机立断,暗中拖了富贵、马大胆和小四,撇下那几个叫花子,撒腿就跑。
富贵原本还以为要追逐家丁,提棍冲过去,被我一拖,多少有点云里雾里的。但是他毕竟聪明,片刻就明白我的用意,帮忙拉着尚且晕头转向的小四、马大胆一块逃窜。
如我所料,刚刚逃出不远,家丁的援军便杀气腾腾地赶来。那帮家丁们瞬间就发现我们逃跑,一大队人马分为两批,一批教训落下的小叫花子,一帮人则气势嚣张逐了过来。
论逃窜,我等小叫花子可是京城一绝。行走江湖,难免得罪于人,小叫花子势单力薄,若是硬碰硬,那是自讨苦吃。先发制人,打了就跑,才是小叫花子的成名战术。所以我们平日不得不将京城的大街小巷熟稔于心,以便穿梭其中而畅通无阻。
这般本事今天可算立了功,兴德坊民居之间的围墙往往留有一条夹缝,我们这群形容消瘦的小叫花子勉勉强强可以在中间穿行。四个人朝墙缝中一钻,犹如老鼠一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个家丁试图学模学样,挤过来擒我。我心里一乐,故意减缓速度,让他认为有机可乘。待他伸入墙缝那一刻,猛然拖住他的手臂往里拉扯。家丁一刹那被夹在墙间,完完全全动弹不得,吓得他哭爹骂娘,当被同伴扯出去时,满脸已是斑斑血迹。
借着这些捷径,我们逃出兴德坊。富贵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哪里知晓。我今年不过十一岁,只不过比你这个矮冬瓜高了一点,哪可能有啥锦囊妙计。可马大胆晕晕乎乎的,小四又只会哭,现在唯有我和富贵拿得了主意。
我不知吏部员外郎是啥官,然而家丁们能拿出来炫耀,自然不是芝麻小官。如此这般,只好上蓝长老那边求助了。富贵一拍大腿,大声称是,领着我们就往蓝长老住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