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木成哀叹道:我知道卢公对我有所误会,故而本欲借此机会,奉上些许心意。为了守护金银,我不得不邀了同村人和我来此,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但因此导致师爷误会更深。这全赖小人不好,故作玄虚,想给大人一个惊喜,一早没有跟师爷禀告。若知道会引发如此误会,造成许多麻烦,我定不会如此办事。唉,小人错了,请大人责罚。
卢公瞪了师爷一眼,产生这误会亦有他的责任,正是他大惊小怪,才害得自己不得不众目睽睽之下收人贿赂,如此明目张胆传出去,实在有碍名声。
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人家舍得下血本求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他拨开官兵,脚步轻盈,迈到纪木成身旁,一把扶住他,笑道:村长破费了,我看真是误会,误会,哈哈。
师爷知自己小题大做,尴尬不已,尾随着卢公一路小跑,涨红了脸颊也跟着声称误会。周围官兵早就放下弓弩,站在一旁,观看这收受钱财的奇观。人人啧啧赞叹,有人嫉妒卢公升官发财,有人羡慕纪木成有钱好办事。
纪木成赶紧双手捧了十几金锭,单膝跪下,高举过眉,献给卢公。卢公当仁不让,立即敞开怀抱,接过大礼,口中唤道:村长快起,快起。
纪木成搭着卢公双臂站直来,突然身子朝前一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袴管中的匕首,朝对方喉咙就是致命一刀。
手起刀落,卢公的脑袋已然拎在纪木成手中。诡异的笑容凝固在卢公脸颊上,他的身子僵在原地,手里仍捧了金子。
一切犹如风云突变,刚才还谈笑风生,倏然便葬送了卿卿性命,这叫谁预料得到。没待师爷反应过来,苏大头背后一刀,便送了去见了阎王爷。
周围的官兵全都傻了眼,他们早已收起了兵器,没待他们重新亮出刀剑,十几个村民早已偷偷摸到后面,一下子偷袭了过去。
纪木城吼道:“抄家伙,大伙并肩上啊!”
他扯开其他牛车的油布,取出刀剑来,递给村民。原来藏金银的只有一辆车而已,其他牛车中,放的都是兵器。村民们见到一举得手,个个精神抖擞,接过兵器就朝官兵冲去。
?卢公已死,人心不免涣散,在两面夹击之下,官兵节节败退,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但军中有个百夫长颇为骁勇,连吼带拽,居然在危机之中稳下了军心,反扑了过来。
他们毕竟人多势优,重整旗鼓之后,稍稍一使劲就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一眨眼工夫,十几个村民倒在血泊之中。我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旦遭遇逆境,大部分人根本无心恋战,一下子溃退下去,不少人甚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结果我们只剩三十多人还在顽强抵抗。
顷刻间形势大变,官兵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也不近身肉搏,只是在上百步远的地方一个劲地放箭,射得我们躲在牛车之后,一筹莫展。我们这边,只有两三个人还懂得射箭之法,偶尔射出几根,却是杯水车薪,根本不顶用,毫无威慑作用。只见官兵们一步步渐渐逼上前来,看这架势,是要围歼我们。
我一身气力,却无处施展,心中气恼极了,于是随手拾了石头扔向官兵。明明知道如此无济于事,但总比束手就擒来得强。谁知石头落入人群,竟然引起了一阵惊呼,一小撮官兵收起弓箭,哄闹成一团。我定睛一瞧,原来刚才扔的哪里是石头,随手一抛,竟然将滚落地上的银锭掷给了官兵。拿着当兵器,可谓价值不菲。
只是霎那间,我灵机一动,捡起金银锭子就朝官兵群里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锭银锭落入人堆里,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官兵的阵型顿时成了散沙,人人争抢起钱财,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群叛贼。百夫长气急败坏,抽起鞭子对着手下就是一顿好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纪木成一使眼色,几个手下和他不顾生死,疯狂冲向百夫长。距离五十多步远时,纪木成力贯右臂,将手中利刃掷向那人。待百夫长惊觉,已经为时过晚,那把尖锐的长刀透过他的胸膛,把他活活钉在地上,立即毙命。
当兵的,不外乎也是讨一碗饭吃,什么大义凛然都是骗人的玩意。头领都死了,谁还肯舍了脑袋跟你搏命。一大堆官兵见状,赶紧把刚才捡到的金银揣紧,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个二愣子还兀自坚持抵抗。区区几人何足挂齿,我们围过去,把他们斩得连爹娘都认不出。
纪木成一声令下,便要朝县衙门杀去。恰在此时,突然又闯出一大帮子凶神恶煞的汉子。
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我的心刹那间都凉透了,想不到小小一个镇里,竟然守着如此多的官兵。我们打斗了良久,人人全身乏力,疲惫不堪,此时遭遇这批生力军,简直就是虎口送肥羊,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我尚在兀自感叹命蹇时乖,纪木成和几个手下却奋不顾身奔上前去。我以为他要做困兽之斗,于是自己也咬牙赶上去,欲与挂名丈人同生死。
岂料纪木成双臂一环,和对方头领紧紧搂抱在一块,两人热泪盈眶,久久不放开。我顿时傻了眼,持着刀伫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才算正确。想不到老丈人还有这般嗜好,喜欢和男人抱在一起,这口味着实也是不简单。
独自尴尬了一会,纪木成一把将我拽了过去,把我这挂名女婿介绍给众人。这时方晓得,前面这群汉子全是海寇,当年都是纪木成的部众。前阵子苏大头带我来此镇,到小巷里找了潜伏在这里的内应,就是为了请他们回来相助,如今正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