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莫名的虫子嗡嗡作响,飞来钉在我伤口处,吮吸着鲜血。我挥手赶它离开,它在半空绕了一圈,却又歇在了起点。那虫子,和虫二简直毫无区别。
“四年了,我逃了四年,想不到又落在你手里。”
“是吗?”虫二望着我道,“其实风暴之后,我在背地里跟了你四年,你不知道而已。”
我火了,坐起身吼道:“为什么你们长生殿阴魂不散,总要跟我过不去。十二年了,从蛇三开始,你们就不断地折磨我,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四处逃亡。虫二你倒说说,这是为什么?”
“哈哈哈,笑话,我们逼你?”虫二冷笑道,“你从到京城开始,偷鸡摸狗,胡作非为,那是我们逼的吗?这四年海寇生涯,你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比我们长生殿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你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我们长生殿背得好大一个锅啊。”
“拿过来。”虫二从部众手中接过一本簿子,念道:“兴泰三年,与纪木成屠戮鮀州小镇,正宇元年,借刀杀了王念潮和他儿子……”
虫二一句句念下来,竟将我所做恶行说得分毫不差。我听得诧异,遂冷静许多,恨恨道:“你吃饱了没事干撑着啊,记我这些事情做啥?”
虫二蹲在一旁,紧盯着我的眼睛道:“”为什么,我要看你是不是我所找之人。杀一人为贼,杀十人为盗,杀百人为败寇,杀万人者为英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虫二要的,是找到立世英豪。”
他坐在我身边,眼中大放光芒:“我虫二自诩聪明绝顶,赚钱弄权无一不精,年纪轻轻便有了一番成就。我思前想后,人生在世,须有意义,否则长生不老有何裨益?红粉骷髅,金银粪土,无非过往云烟,建不世功勋,载入青史方为大丈夫。那啥成就才能惊天动地呢?我冥思苦想,得出答案,就是创立霸业,开疆辟土。
我把这番话告诉师父,师父欣喜若狂,道我所思所想与他不谋而合。然而我命格已破,虽有造反之心,却无夺权之命,贸然兴兵,最后只是一场空,至多当个乱臣贼子。不如退居幕后,辅佐能人上位。”
他见我脸有嘲讽笑意,不屑道:“井底之蛙,孤陋寡闻。我师父堪舆之术,天下闻名。”
他也不继续理论,又开始自说自话:“所以我寻遍天下,探访四正无煞之命格。然而大海捞针,何处寻得。我又买下山庄,挖空地穴,想以养蛊之术,培育出命格合适的孩童。但最终
我屡屡失败,耗了几十年光阴,却一无所获。我灰心丧志,硬逼着师父要他给我改了改命格,让我能够实现夙愿。但师父称他不愿意逆天行事,说担心天谴,还劝我顺应天意,继续寻找。
我耗尽心血,哪肯就罢,一怒之下动了手,结果吃了大亏。
哈哈,长生殿的徒子徒孙向来睚眦必报,即便是师父也不可放过。我向师兄弟谎称师父守着神山宝藏,招呼他们群起而攻之。师父武功高强,却敌不过我们诡计多端,他落荒而逃,失了踪迹。一群师兄弟后来晓得被我利用,结果除了钱四、火五外,个个与我反目成仇。
没想到,在我悲观失望之际,居然发现了你。你生于隆德六年六月六日,命格有紫微坐命,有君临天下之潜力。六为虚极之数,九为阳极之数。你命格阴气过盛,刑克他人,故所到之处,无人不受牵连。即便是渡劫中的腾蛇都被你杀死,蛇胆还被你吞下。恰是如此命格,才造就你阴险狡诈、凶狠毒辣之品格,当个英雄豪杰绰绰有余。最让人佩服的还是你有星宿看顾,得以处处化险为夷。
在平京重逢之日,我便深信,教日月换新天的时候到了。你看隆德帝死,朝廷混乱,九州谋反,外寇入侵,一切恰是时候。于是我用尽千方百计,和钱四一道,搅乱朝廷,杀了霍震宇,废了兴泰帝,支持武三顺上位。天下大乱,你才有机会谋权篡位,而我才有机会留名千古。”
我奇道:“霍震宇不是我杀的吗?”
“”哼,凭你那几斤几两,能杀得了那威武将军?我先叫火五带人马假扮胡人,偷袭霍震宇家人,使得朝廷里人心惶惶,催促霍震宇赶赴边关巡视,我才能在平京布局。你才有机会与他交手。你所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命格,与他搏命。
群臣自以为他们聪明绝顶,却不晓得我一介布衣,早将他们当猴子一般耍。我更向胡人通风报信,教他侵扰边关,才使得大周岌岌可危,大厦将倾。
到时机成熟之日,由咱们兴兵造反,定能摧枯拉朽,另立江山。到时我当你首辅,咱们四处征战,杀光异族,囊括四海,岂不快哉。”
我盯着他,久久不知如何回答,终于开口说道:“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世人皆是疯了。试问天下,谁不疯?你陆双六杀人放火,不疯?而今你恃强凌弱的做派,比我虫二正常到哪里去?无论你承不承认,你才是正宗的弟子。
你我联手破这江山社稷,即便不能名垂千古,亦可遗臭万年。”
虫二双手擒住我肩膀,长长的指甲嵌入我肉中,很是疼痛。但他对此不理不睬,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仿佛我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便会顿时崩溃。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我没有否决,姑且问他一问。
他听我这句话,似乎苍老而愁苦的脸容露出笑意,那种笑颇有久旱逢甘霖的味道,顿时皱纹全都舒展开来,仿佛年轻的几十岁。
他道:“你命格阴寒到极致,只能逆天,当个乱贼,却无法顺从天意,当个天子。我要让师父给你改了命格,你要知晓,阴阳相对,极阴极阳不过一体两面,如此处理,他定有法子。”
“你不是和你师父有仇吗?他会理你?”
虫二哼了一声道:“师父何尝不想天下大乱。要真正算起来,我才是真正继承了他衣钵之人。我说过要为他献上大礼,你就是那份厚礼。有你陆双六在,他必原谅我欺师之罪,助我们一把。”
我对虫二所言将信将疑,但我不反驳,反正无处可去,不妨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