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逼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以弱撕强这种不利局面。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撕以及撕到什么程度,里头都有讲究。只凭一股子热血,那不是撕,是傻。而姜云的撕法,就是经过深入考虑后的产物。
首先这事得从吴王入手,两人见面时,他摆明了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嘴上客客气气,话说的也挺漂亮,但其中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再和姜云有什么瓜葛。当姜云提出求职的要求后,他又一概先前的态度,变得极好说话。其中关键,姜云事后想想,恐怕是怕人说闲话。
姜云的典史是吴王保举的,身上自然有了吴王的烙印,之后为了守卫吴县,不幸被俘,消失了一年。回来了发现官位被人顶替了,吴王若是不给一个说法,那姜云只能自行上京,寻吏部求职,这样一来,吴王的脸上可就太难看了。京城官员会如何看他?太孙一脉会如何看他?甚至吴王麾下的官员知道之后又该怎么看他?
故而只要姜云开口,这个忙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姜云可以离开金陵去京城发展,但必须走得体面,走得漂亮!加之姜云的官位乃是圣旨钦赐,吴王没有权利直接剥夺,那么姜云入京便无人可以阻止。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吴王都得替他兜着。
有这么一个金陵一把手撑着,他自然就没多少顾忌。
然后就是姜云自身的情况。他已经被放逐了,有徐承嗣在上头压着,无论他多么安守本分,做事有多认真上进,一样没用。与其如此,不如顶风作案,闹出点动静,至少别人记得还有他这么号人在,不至于被彻底遗忘。置之死地而后生,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姜云撕了,义无反顾地撕了,他不但将国公府列为了重点打击对象,甚至毫无遗漏地将整个金陵权贵一一得罪了个遍。短短十天时间,他红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看门小卒,一跃成为了金陵官场无人不知的搅屎棍。
前往吴王府告黑状的官员越来越多,这让吴王烦不胜烦,这些人一个个都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真正在动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不就是为了那点入城税银么。平心而论,姜云这事干的漂亮!
吴王是一地藩王,所有权利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兵权与财政权。整个江南区域的税收,可以说都是吴王府的私产,除了用于民生建设,极大一部分支出就是作为江南二十三万大军的补给,这是一趣÷阁不小的费用,刨去这些开支,吴王府每年也剩不下几个银子。
朝廷俸银有限,大小官员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购地买房,请下人,聘轿夫,哪里都需要支出,仅凭朝廷给的那点银子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人。自谋生路的官员便开始打起了行商的念头,开间杂货铺,布庄,酒楼什么的不足为奇。官场讲人情,当大多数官员都拥有名下产业之后,这税收起来可就难了。
吴王虽然不满,对此却无可奈何,猴子太多,鸡就不敢杀,只恐引来众怒,失了人心。那知道突然蹦出个姜云这种以得罪人为乐的怪胎,吴王哪里舍得对他下手。
十天,仅仅十天的工夫,姜云就将整个金陵的入城税提高了将近十六倍,这是什么概念?想整治姜云?谁爱去谁去!反正吴王不干,睁一眼闭一眼银子就来了,谁和银子有仇呐!要怪就怪徐承嗣去,这颗老鼠屎可是他亲手丢下去的。
眼瞅着等了许久仍不见动静,吴王殿下打定主意装聋作哑,众官员只得转而向国公府告状去。魏国公徐继业打了一辈子仗,对这种狗皮倒灶的事压根不感兴趣,众官上门一律不见。
事情越闹越大,终于,徐承嗣坐不住了,怒气冲天地杀向了金陵城南门。
“姜云呢?哪个是姜云,给我滚出来!”
最近几日骂上门来的越来越多,姜云早习以为常,见这一大早又来了一个,他上下打量了徐承嗣一眼,淡淡道:“本官就是姜云,你是何人?竟敢对朝廷命官出言不逊,不知道王法吗?”
“大人,这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身旁的守卫赶紧凑上去低声说道。
“哦?”姜云笑了笑道:“小公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别给我来这套,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全城官员都让你快得罪光了,你究竟想做什么?”瞧见这张脸,徐承嗣就来火。
“小公爷何出此言?”姜云一脸愕然道:“下官食朝廷俸禄,自然是要为朝廷尽忠。上任以来,下官自认兢兢业业,不曾有任何懈怠。城门治安良好,商货缴税皆有账可查,并不曾做过任何不法渎职之事。小公爷为何苛责下官?还请名言。”
“装傻充愣是吧?”徐承嗣冷冷一笑道:“跟我斗,你凭什么跟我斗?姜云,我告诉你,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五军衙门的人,立刻给我滚蛋!”
姜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微笑道:“成啊!不过下官得知道去职原因。若是某些人私仇公报,下官少不得只能与他去吴王府说到说到,让殿下主持公道。”
“我五军都督府的事,吴王殿下还管不着。”若换了平时,徐承嗣当然不惧前往吴王府,以两家关系而言,吴王自然会偏帮于他。但这事不同,吴王才是最大的赢家,砍了姜云等于变相得罪吴王。还有半个月他就能迎娶姬洛,在这紧要关头,老岳丈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哪知姜云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吴王殿下管不着,莫非朝廷也管不着?下官去职之后,需上京前往吏部求职,过往履历也需上报吏部,无缘无故去职,万万不可!”
“你!”徐承嗣闻言大怒,他刚要呵斥几声,居然目光微微一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你喜欢赖在五军衙门就赖着吧,不过这里你不能待了。现在立刻赶去经历司,有新职位安排给你。”
姜云乐了。“小公爷,您还不是魏国公呢!要下官调职不难,调职公文拿来我瞧,您这空口白牙的,说了可不算!”
“成!你给我等着。”徐承嗣瞪他一眼,转身便走。
两人一番针锋相对,直让众卫士瞧得目瞪口呆。这都卫大人也太牛气了,当面就敢顶撞小公爷,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得罪的么?
气走了徐承嗣,姜云心情大好,才准备坐下休息片刻,不想突然从城外走来一队士卒,“徐”字大旗迎风而动,士卒步履整齐,甚是威风。
领军的姓徐?国公府的人?姜云顿时乐了。横竖都要调职了,走之前不妨再干上一票!他立刻整了整军甲,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众守卫也都发现了这支约莫百人的军队,待瞧见那面大旗之后,顿时变了脸色,靠着姜云最近的守卫忙道:“大人,您万万不可。。。”
“站住!哪里来的?”姜云的大喝声响起,那侍卫赶忙捂着脸退了下去。心说您就作死吧,这会谁也救不了你了。
姜云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待看清领军之人后,这厮顿时愣了愣。女人?我去,还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娘们,明眸皓齿,五官秀美,穿着一袭银甲配着火红色披风,柔美中透着坚毅,一眼之下,竟让他心跳不由漏了半拍。以姜云目前的审美观来说,能让他夸上一句漂亮,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女人又咋滴!但凡姓徐,宁杀错,不放过!姜云定了定神,大声喝道:“站住!别走了,下来接受检查。”
被人拦下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遭。徐娉婷翻身下马,饶有兴致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姜云,微微一笑道:“这位将军,他们都是去国公府换防的士卒,身无旁物,没有检查的必要吧。”
“身无旁物?不对吧。”姜云笑道:“他们身穿的军甲,手持的长枪,不都是旁物么?”
“呵呵。”徐娉婷笑闻言笑地更甜了。“那依照将军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恩。。。”姜云沉吟道:“缴税,每人五十个铜板,我看了看,你们一共一百三十二人,折合六两六钱。”
“将军说笑了,军甲武器如何缴税?向来没有这个规矩。”
“军甲武器莫非就不值钱吗?难道不需要购买材料制作吗?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偷偷拿去卖钱?值钱的东西都有可能转为商品,是商品就得缴税。”
“。。。”徐娉婷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左鬓秀发捋至耳后,又从左耳上取下一枚耳坠,递给姜云道:“出营时不曾带上银子,用此物替代,可行么?”
姜云接过那极为精美的耳坠,细细一看,顿时吸了吸气。丝银!国公府就是有钱呐!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将耳坠往自己怀中塞去。
“。。。”徐娉婷微微一愣,不由好笑道:“将军,按照规矩,税银不都该上缴么?你这是?”
“咳,咳。”姜云轻咳一声,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身旁的守卫。“税银我帮你们缴了,走吧走吧!”
嘿,十两银子换了条丝银耳坠,赚了!贪财贪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