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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四章(1 / 1)

亲爱的,因为您的购买比例不足一半,请等待一定时间后观看~她拉过他的手,晃了几下指间的小瓷瓶,“这是大青叶制成的药丸,脸疼的时候兑水化开了服用,能够止痛消肿。若吃完了,也可以上附近的山里采,是很常见的草药。”

男孩干瘪的嘴唇轻轻动了下,由于身体虚弱,显得他目光很呆滞,就那么捏着药瓶然后目不转睛地把她望着。

宛遥无奈且心疼地摇摇头,想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到底还是犹豫住了,只拿出条干净的帕子。

“暂时用着这个吧。”

她在他瘦小的肩膀轻按了下,方才暗叹起身。

等回到桌边,项桓已经喝完了一壶酒,盛满酒水的海碗停在唇角,抬眸看着她坐下,“你管那么多干甚么?

“我瞧他也不像是那女掌柜的孩子,必然是哪儿捡的买的,图个便宜,养也养不长久。”

说话时老板娘从内厨小碎步跑出,陪着笑脸摁住那男孩的头,给诸位食客赔礼致歉,又再给端来新的好酒才总算把一场争议摆平了下去,只是四下里仍有窃窃的私语声。

梁华是个热衷于听奇闻异事的人,闻言身子往前倾,“宛姑娘知道这种病吗?”

宛遥并不记仇,听他有此一问,也就如实回答:“《素问》中有记载,‘胎病’是在娘胎里染上的病。因为母体在孕育期间曾受过严重的惊吓或是吃了忌讳的食水,导致气上而不下,精随气逆,最后影响胎儿。

“这般的孩子,生下来外貌大多异于常人,又先天不足,许多人家视为不祥,要么早早夭折,要么一落地便让稳婆溺死在尿盆中所以很难有长这么大的。”

客店内,一个年纪稍大的伙计上来把男孩儿领走了,他垂目低着头,却没用宛遥给的帕子,只把自己那条黑布摊开,严严实实地缠住半张脸。

“我们别看他了。”宛遥收回视线,“吃饭吧。”

雷雨临近傍晚时逐渐平息,木质的房梁在雨后发出清新的湿意,门外的世界好似经历过天劫,草木耷拉在厚重的水珠下,每一株都是沉甸甸的。

店内的客人逐渐离开,很快只剩下宛遥一行,但此时此刻,梁华却说什么也不肯走,无论如何要在这里歇上一宿。

“眼下就算启程,等赶回长安城门也早关了,与其在外头等一夜吹冷风,倒不如休息一日明早再走。”梁大公子人虽坐轮椅矮了一大截,气势上却不甘寂寞,拍着负手坚持道,“我可是病人,今日累了一天,马车又颠簸,横竖我是不会赶路的!”

项桓自己过得糙,倒是给个窝就能睡,宛遥却从未有过整晚在外的经历,想自己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站在门口颦眉迟疑,项桓转眼见了,低声询问:“你想回吗?如果不愿留,我快马送你。”

还没等开口,梁华转着轮椅很不识相地往前凑,“宛姑娘,中郎将,你们也都留下吧?不妨事的,临行前我派人向二位的长辈解释过,宛经历和项侍郎乃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不会责备二位。”

那还真是高看她俩的爹了。

项南天和宛延没一个是善茬,人前温顺如羊,人后凶残如虎,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再说你瞧这天——”他紧接着遥遥一指,“现在哪怕马不停蹄,多半也来不及了。”

梁华一再坚持,宛遥无计可施,虽总感觉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儿又道不出所以然。不过转念一想,至少项桓跟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说歹说,难得谈妥了同行的两个人,梁大公子回头告知掌柜,却和这老板娘争执了起来。

“住你家的店又不是白住,担心本少爷不付帐不成?”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风韵犹存的妇人方才还人见人笑地招呼生意,现下不知怎的举止忽然蝎蝎螫螫的,“贵客别生气,小店粗陋寒酸,怕届时招呼不周”

“又不是瞎,知道你店寒碜!”他大少爷脾气上来,倒是怼得分外不给面子,“我都不在乎,你瞎操心什么?”

“这”老板娘不甚自在的笑笑,“公子您随从众多,店中就快客满,恐是住不了那么多人的,不如”

“什么客满,你楼上哪间不是空的?”梁华终于不耐烦,“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点小心思。

“今日本公子心情不错,出五倍的价钱,那些个侍卫晚上守夜,就不必管他们了。来——银子收好,安排去吧。”

有钱人财大气粗,而且喜欢一意孤行,加上有年轻女孩子在场,总是不想丢了面子。老板娘被硬塞了块足水的银锭,神色复杂地收入怀,只好命伙计张罗房间。

二楼收拾出了三间并排的上房,夜幕降临,悠然的虫鸣渐起,静悄悄地溢满了天地,整个小店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似乎除了他们真就没有别的客人留宿。

梁家精壮高大的武夫站满了一楼所有的过道,营造出此地生人勿近的气场。

项桓原本在后院练枪,半途让宛遥给拽了回来,推着往楼上走。

“干嘛啊?我还没练完呢。”

“你先不急着练,我有要紧的事”行至二楼客房的走廊,再不远就是她的住处,项桓拎着枪,亦步亦趋。

“什么要紧的事?”

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宛遥揪着他的衣袖,吞吞吐吐道:“我想洗个澡。”淋了一阵雨,头发贴着皮肤,黏腻腻的难受,她没忍住,只得找老板娘借了套换洗的衣裙。

项桓并不明白这与自己何干,脱口而出:“那你洗啊。”

她微微低下头,没骨气地说:“我不太放心梁大公子”说出来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点,但梁华原则上也不算什么君子,只是他今天一系列的反应让宛遥觉得实在反常。

“多个心眼毕竟是好的。”

他听明缘由,顺势把掌心的长枪一抬,“怕什么,他没那个胆子。”

“你别管他有没有那个胆子了。”宛遥继续推他,“总之,就帮我在门外守一会儿吧。”

项桓愣了下,步子虚浮地往前走,“我?”

“就一会儿。”她把他钉在原处,转身去开门,又探头回来,“我很快就好了。”

“你别走开啊!”

项桓:“”

门扉吱呀合上,吹来一缕细微的热气。

项桓望着木格后透出的微光,好半晌回过神,先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继而去抓着后脑勺,侧过身来回转了几步,又在栏杆前蹲下,显得无所适从。

头顶悬着灯,照在脚边的光是橙黄色的,柔和温暖。

老旧的客店连木梁都带着斑驳的划痕,翻起的木屑后染着清幽的苔藓,像是年久失修。

他把雪牙枪平放在地上,一手撑着腮,思绪恍然地看楼下巡夜的梁家侍从。

耳畔是叮咚叮咚的水声,和摇曳的灯火一块儿有节奏的闪烁。

他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听到宛遥试探性地问:“项桓?”

他马上侧头道:“怎么?”

“没我以为你不在了。你怎么不说话?”

项桓烦躁地挠挠头,“说什么?”

宛遥坐在浴桶中,其实她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好,只是这么僵着总有莫名的异样之感。

沉默片刻,倒是他先开了口:“姓梁的那废物的伤,还有多久能好?”

“若是调养得当,再过七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我们也能够功成身退。”

“等七月。”

宛遥拨开热水冒出的雾气,听他在门外说,“我不当值的时候,咱们上无量山看庙会去。”

无量山的庙会一年有四次,和其他地方的庙会不一样,因为在道观脚下,每年都有盛大的祭祀活动,但又由于临近虎豹骑的营地,为了讨好军官,除了当地的居民便只有铁甲寒枪的军士能够参加。

所以上无量山看庙会一直是宛遥童年时的梦想。

她当即扒在浴桶边,“真的?”

“不过我听说山下的路不太容易走,只怕要提前雇好马车,我得偷偷溜出来,家里的马就不能用了”

屋内忽隐约传出轻微的动响,声音不大,好似有何物在了撞桌脚上。

项桓正心不在焉地跟着她那段安排颔首,却蓦地见宛遥话音骤止,紧接着便是一声防不胜防的惊叫。

他一个激灵,猛然握住雪牙枪,想也不想箭步往里冲。

这一脚踹得实在厉害,门栓几乎当场阵亡,只剩门板在半空摇摇欲坠。

房中水汽弥漫,满室都是清香与湿意,宛遥缩在桶里目瞪口呆地和他对视,张着嘴半天没啊出一个字来。

她身上还在滴水,热气是白的,肌肤是白的,一张脸却飞速通红。

项桓压根没意识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手足无措地抓着枪当场蒙了,好似比她还紧张,一不留神甚至爆了粗:“妈的,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我又没让你进来!”

“那你鬼叫什么!”

宛遥一头扎进水,留半个脑袋在外,底气不足地低声说:“有有老鼠”

上了年纪的客栈四面漏风,不速之客层出不穷。项桓一垂头,这才发现那只满屋撒欢的耗子,它约莫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动静吓到了,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他暗自磨牙,腰间的小刀飞掷,“砰”地一声死死地将其钉在地上,一眼看去是个“大”字的形状。

项桓顺手将挂着的布帘简单粗暴地扯下,胡乱往宛遥那边一罩,快步过去把这尸体连根拔起,旋即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末了,补充道:“你赶紧洗,我还修门的。”

浴桶中的水仿佛一瞬间转凉,她在里面无比丢人地捂住脸,再不敢泡下去,急忙抓衣服起来。

等宛遥擦着头发慢吞吞的磨蹭到外面,项桓已把门轴恢复原状,还顺手将那只大耗子肢解完毕,正坐在桌前洗他手里的刀。

她靠近的那一刻,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项桓握刀的手一顿,在宛遥说话前,欲盖弥彰地先开口:“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又没问你。”这不是更可疑了吗!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也急得莫名其妙,“我娘说我们俩小时候还一块儿洗过澡,那会儿你才一岁多,我帮你洗的,你在我家住了三个月”

宛遥越听越崩溃,头抵在桌沿去捂脸:“能不提这事了么”

许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项桓终于缄默下来,一个劲儿擦他那把匕首,刀刃简直能亮得晃瞎人眼。

索性就在空气微妙得将要凝结之时,有人敲门给房内添茶水。

对方怔了下,大概也奇怪这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不过倒是颇懂眼色地满了两杯,恭敬地走了,走前不忘带上门。

难得有件东西可以让他换手,项桓收刀入鞘,伸手便要喝,对面的宛遥同样端了一杯,刚放到唇边眉头便轻轻一皱。

“等等——”

她忽然拦住他,“水里加了东西。”

项桓动作极缓的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三双眼睛冒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外望。

底楼黑压压的站着好几名身形精壮的粗糙汉子,皆是蓑衣加斗笠的装扮,从上到下密不透风,他们的手无一不是虚虚摁在腰侧,很明显带了兵刃的。

为首的男子踏前一步,四下里一扫,不多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便提着盏烛灯走过来。

“是白天的那个老板娘。”宛遥低声说道。

两人聚首之后便开始了絮絮的交谈,但因为距离太远,什么也听不清。老板娘将灯盏交给旁边的伙计,主动帮那位男子卸下蓑衣。

斗笠一摘,他浓密的头发照在了灯光下,发髻上跳出一小根黄色的鸟雀翎羽,项桓在见到此物时瞬间变了脸色,他飞快关上窗,神态沉重地靠墙而坐。

“怎么了?”宛遥悄悄问。

项桓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勉强平复,旋即睁开眼认真道:“突厥人。”

“什么?”梁华率先冲口而出,他自小生在太平繁华的京城,北边遛马撒丫子满山跑的蛮人一直存在于书和传说当中,乍然一听,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可是长安我还有一帮雄壮的随从呢!”

他冷哼一声,“你那些随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偷偷抹了脖子。”

“不可能!”梁华扒到窗边,这次定睛一看,他雄壮的随从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之前光线太暗竟一直没发觉。

项桓又转回去,再次确认了一番,肯定地说:“还是折颜部的人,看翎毛,来者必然是王爷以上的身份。”

北蛮距离京城千里迢迢,中间横亘着崇山峻岭,连宛遥也认为太过荒唐,“突厥人为何会在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多半是巴鲁厄的手下。”他观察着窗外的动向,从怀中摸出一条绳索来,将几把匕首迅速缠绕,嘴边却还在解释,“折颜部大汗的弟弟,他是主战派。因为对折颜投降向我大魏称臣不满,企图阻挠两国签订盟约。

“此前还只是听说,想不到他会在此地出现,看来谣言是真的。”

宛遥听得半懂半懵:“谣言?”

“左佥都御史胡大人即将去安北受降,巴鲁厄虎狼之心,不会善罢甘休,这间客栈只怕就是他的暗桩。”

回忆起老板娘奇怪的举动,宛遥若有所思地颦眉,“难怪今晚她百般推辞,不肯让我们留宿,原来是为了和突厥人接头?”

“要只是住店也就罢了,偏偏某个自以为是的废物还要派人守夜,把所有活路全部封死了,上赶着让人家杀人灭口。”说到此处,项桓恶狠狠地瞪向缩在墙根里的梁华,后者自知理亏,怯怯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说到底,要不是此人心术不正,鼓捣出今日这场祸端来,哪有现在这些麻烦!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项桓火气上头,抡拳想揍他,许是近几日挨打挨出了经验,梁华竟有所觉似的抱住了脑袋,把脸遮住。

“”

“好像不太妙。”事态严重,宛遥此时无心劝架,她仍靠在窗边透过缝隙观察楼下的一举一动。

那帮突厥人同老板娘交涉片刻,便隐晦地抬起头来,猛虎般的目光如利箭一样射出,她打了个激灵,甚至觉得对方看的就是自己。

“他们要上来了。”宛遥回眸焦急的提醒。

杀完了一屋子的侍从,那么主子自然也不能留活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如此一想,蛮人找上门是早晚的事情。

“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项桓捆好了短刀缠在腰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当然是跑了!”

宛遥让他从地上一把拽起,膝下忽的一紧,双脚猝不及防腾了空,竟被项桓打横抱了起来。正对着的窗口出去就是后院马厩,他们的马还在那里,靠坐骑杀出条血路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项桓正要动身,臂弯猛然一沉,两只铁箍般的手死死地扣在那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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