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皱眉看着旁边的伙夫,问道:“你怎么说?”
那伙夫笑道:“再便宜我们也不要。【高品质更新】主子不爱吃鱼,难道这鱼买了我们自己吃?我说你赶紧的下去吧,惹恼了我家主子可有你好看的。”
“哟,小哥儿息怒,我们哪里知道你家主子不吃鱼呢,你说是不是……”渔夫呵呵笑着,却不退下,还东张西望的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这鱼可是人间美味啊,居然会不爱吃?”
小五刚要发火,便听见身后一声温软的询问:“那渔夫,你那鱼篓里是什么鱼?”
“哟,回姑娘话。”渔夫眼睛一亮,忙对着船舱二层窗户里探出头来询问的紫鹃躬了躬身,“小的这鱼篓里是这大运河里捕捞上来的鲤鱼,这个季节,鲤鱼蒸着吃是最鲜美的。还有几条新鲜的活鲫鱼,可以炖汤喝……姑娘要不要呀?”
紫鹃便对将要发火赶人的小五扬了扬下巴,说道:“把他的鲫鱼都买下吧。”
小五看着这个连自己最敬爱的师傅都敢咬的人恨得牙根儿痒痒,冷哼一声说道:“我没银子,要买你自己下来买。”
紫鹃便从荷包里拿了一块银子,扬手扔到小五的脚边,说道:“给你银子,再废话本姑娘去你家主子跟前告状了。”
小五还要还嘴,却听见船舱里欧阳小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于是他便忍气转头呵斥渔夫:“还不留下你的鱼拿了银子快滚?!”
那渔夫忙把胳膊上的鱼篓放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银子,匆匆下船去了。
“开船!”小五把剩余的怒火发到船夫身上。
“是咯!”船夫答应一声,转身去把船帆张开,又钻进了驭船室里去摇着方向橹把船慢慢地开出了码头。
黛玉见紫鹃气咻咻的转过身来,便轻笑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性,跟一个小孩子吵嚷什么。”
紫鹃恨恨的说道:“那死小子比那个老的更可恶,姑娘是没见他那副死样子。看着就叫人生气。”说着,她又往楼梯口走,“我去瞧瞧那鱼到底新鲜不新鲜。”
黛玉没有说话,此时不管什么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都是没有胃口的。
紫鹃看着她恹恹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回来劝道:“姑娘,如今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你还高兴不起来?你是担心这船有问题?奴婢倒是觉得这船上的人都还算不错,比那些阳奉阴违的刁奴们强多了。何大人就在不远的船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朝廷的人,有他在我们也不用担心这几个人对我们怎么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黛玉叹了口气,摇摇头。
是啊,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按道理,自己已经挣脱了那个牢笼,顺利的离开京城,在安全有保障的状况下乘船南下,到了姑苏还有何隽之会帮助自己。一切都比料想的容易的多,她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为什么,整个心里都空空的像是丢失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黛玉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琴弦,几个简单的音符搅得她的心里更乱。
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黛玉暗暗地想着,也许是因为行李还在后面的船上吧?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今晚真的能把雪雁和行李都弄过来。
船尾,紫鹃过来的时候厨娘把刚刚渔夫送来的鲤鱼鲫鱼全都收拾干净了码放在一只粗瓷盘子里。见紫鹃来了,厨娘忙起身问道:“姑娘,不知这鱼是怎么料理?”
紫鹃看了看小炭炉子上蹲着的瓦罐,微笑道:“顿个瓦罐鱼吧。船上有莲菜么?”
厨娘笑道:“有的有的。”
紫鹃上前去掀开瓦罐看了看里面滚开的水,说道:“顿鱼的时候再放上几块莲菜,要炖一个时辰以上,把鱼骨都炖烂了才行。”
厨娘忙道:“哟,那可不是错过了晚饭的时候?”
“不怕的。姑娘刚刚吃了两块点心,这会儿就算是做好了晚饭她也吃不下。”
“哦,那我知道了。”
紫鹃和厨娘在船尾说话,又回头看看码头处越来越远的灯火,和后面不远处跟着的两只客船,又问:“咱们要连夜赶路么?”
厨娘笑了笑,说道:“是呀。”
“为什么?”
“这个奴才哪里知道,姑娘不如去问小五哥儿。”
“……”紫鹃才懒得去问,她只是担心何隽之那艘船跟不上而已。再抬头看看几丈之外的那艘船,桅杆上挂着一只昏黄的灯笼,灯笼上一个萧逸的‘何’字让紫鹃安了心。
何隽之的船后,还有一艘船。
刚刚上欧阳小冶的船上卖鱼的渔夫此时已经脱去了那一身腥臭的衣裳,摘去了那只破旧的斗笠,换了一身灰布短衫,腰里系着青色的汗巾子,正是之前的驭夫老宋。老宋恭敬的站在船舱里,低声回道:“徐爷,林姑娘和紫鹃都在那艘船上,紫鹃我是亲眼看见的,林姑娘倒是没见,只是紫鹃说要给她姑娘做鱼汤。您预测的真准,那艘船上人不多,但个个儿都很机警,谁也不多话,连做饭买菜的厨娘嘴巴都很紧。”
那个一身灰色绸缎长衫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府专门负责外边店铺生意的管事之一也是太妃的心腹名叫徐曜之,乃是徐嬷嬷的娘家兄弟。
徐曜之点点头,说道:“你吩咐下去,我们的船不要开得太快,一定要跟在何隽之的船后面。不过我想凭着我们家雪空将军的本事,她找来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你去那一趟说不定已经暴露了身份。我们只需暗中跟随即可,不许惊扰到林姑娘的清净。”
老宋之前听到过徐嬷嬷的吩咐,这会儿自然以徐曜之的话为命令,便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
老宋下去之后,徐曜之又叫了一个人进来,低声吩咐道:“你在下一个码头下船去,快马加鞭赶往姑苏,把之前林如海的宅基房产查清楚,看是谁买下来了,你拿着银子,务必从那人的手里买回来。再整理干净,等着林姑娘到了姑苏好入住。”
“是。”那人答应一声,也下去准备了。
当晚三更时分,欧阳小冶果然把黛玉放在何隽之船上的大小包袱箱子什么的都弄了过来,一并带过来的还有雪雁。
彼时黛玉已经睡下,欧阳小冶叫二丫不许打扰她休息,只叫雪雁悄悄地在下面的船舱里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上去给黛玉请安。
黛玉见了她吓了一跳,忙拉着她的手问:“你是怎么过来的?何大人怎么样?”
雪雁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打了个瞌睡,醒来已经在这边船上了。姑娘的随身用的东西也都被拿过来了,一样不少,都在下面放着呢。昨天夜里二丫说不要打扰了姑娘睡觉,奴婢才没上来。何大人一直很着急,不过他知道姑娘安然无恙后也放心了不少。”说着,她又捂着嘴巴笑了笑,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发现我也不见了会怎么样。”
黛玉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姓欧阳的人做事还真是跟雪空墨风一个风格,素来不说理由不问结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随心所欲。
事已至此,黛玉知道多说无用,便默默地呆在欧阳小冶的船上一路南行。
三艘客船以欧阳小冶的大船开路,何隽之和北静王府的中等客船随后而行。大家互不干扰却又连带在一起,同行同休。
如此日夜兼程的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了姑苏城外的码头。
这半个多月来,黛玉似是染上了嗜睡的毛病。每日早起在船舱里来回走几步便累了,她甚至都没去过船头。
紫鹃初时以为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事情的缘故,对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后来惊讶的发现黛玉居然睡得还不错,晚间也极少从梦中醒来,就是白日里也常常是一睡便有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虽然人还是憔悴,但看她除了精神懒懒的之外,脸色还算不错。所以紫鹃也没有多心。
船一停靠在码头雪雁便匆匆的跑上来,连声说道:“姑娘,到了到了!到了姑苏了!姑娘,真的到了呀!”
黛玉也展颜一笑,说道:“这么快就到了吗?是了,这船日夜不停的走,算算日子也是该到了。”
紫鹃忙上前来搀扶着黛玉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往外看去,但见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数十船只,各式各样的船只汇聚在一起,码头上人来人往的有接人的也有卸货的,更有叫卖的,喧喧嚷嚷十分热闹。
黛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这一去八年多,如今居然真的回来了。”说完,便忽的一阵黯然,眼泪便无声的落了下来。
紫鹃忙劝道:“姑娘近乡情怯,倒也不必太过伤心。咱们身上有银子,还有何大人帮忙。总能找个地方安住下来。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便可以慢慢地来了。”
黛玉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你说的有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下船吧。”
紫鹃答应一声,转身和雪雁一起把黛玉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
过了不大的时候,二丫上楼来说道:“林姑娘,船已经靠了岸,请姑娘下船吧。”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紫鹃,见她和雪雁还在收拾东西,便皱了皱眉头。
二丫见状忙道:“姑娘放心,我们这船不急着走。姑娘的东西若是不想我们乱动,可以让这两位姐姐慢慢地收拾。我家主子只是想着姑娘连日来在船上闷着,怕是想下去走走了,所以叫我来请你先下去转转呢。”
黛玉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紫鹃已经吩咐雪雁:“你慢慢地收拾,我陪姑娘上岸上走一走。姑娘这些日子就没下船一步,实在是闷坏了。”
雪雁忙答应着:“姐姐放心,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紫鹃扶着黛玉下船,欧阳小冶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绵绸长衫,零落的头发也梳成了整齐的独髻,用一根玉簪别再头顶,从背后看上去一改往日不修边幅的游侠打扮,倒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儒商模样。
听见身后有动静,欧阳小冶转过身来看了黛玉主仆一眼,淡淡的说道:“走吧。你们可别离我太远,否则的话有人抢劫什么的,我可顾不上。”
紫鹃撇了撇嘴,低声笑道:“哪个贼匪不长眼,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
欧阳小冶似是被这样的嘲讽给逗乐了,转头瞪了紫鹃一眼,骂道:“臭丫头,总有一天我要敲掉了你的牙!看你还如此牙尖嘴利不。”
紫鹃倒是真的怕这位武功绝世的家伙跟自己翻脸,便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小心翼翼的踏过甲板上了岸,便转头看着码头上的船只中是否有何隽之的船。却不想还没找到何隽之的船,却听见他从一侧叫自己:“林姑娘?林姑娘!”
紫鹃忙笑着转头冲着何隽之招手。
何隽之上前来对着黛玉一拱手,歉然道:“林姑娘,何某失言了,一路上不能照顾姑娘,真是惭愧。”
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意思。
码头上人来人往,黛玉披着一件孔雀绿的斗篷扶着一个身穿绸缎衣衫的标致大丫头站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扎眼。
黛玉也感觉到了来往众人异样的目光,便微微福身还礼,很是客气的说道:“何公子严重了。是黛玉一路连累了你。”
何隽之忙摇头,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茶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叫人去那边订了雅间,我们去那里说吧?”
欧阳小冶却像是没听见何隽之的话一样,眼皮一抖,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群。
黛玉便不想在这里多说,忙道:“那就请公子带路。”
何隽之见黛玉答应,很是高兴。忙抬手说了声:“请。”便率先前行。
黛玉和紫鹃忙跟上去,紫鹃似是想到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冲着欧阳小冶喊道:“喂,你去不去啊?”
欧阳小冶对跟在暗处的小五使了个眼色,便抬脚跟上了黛玉等人。
茶肆不大,但却很是雅致。
何隽之本身也是个讲究的人,便要了茶肆里最宽敞明亮的一间。
进屋后,紫鹃把黛玉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时,欧阳小冶也进来了。进门后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都这时辰了,怎么不去吃饭,反而来这种地方喝茶?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们真是瞎讲究。”
何隽之似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并不讨喜的男人对黛玉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这一路上是因为他的保护,黛玉才能安然无恙的到姑苏,于是他忙对着欧阳小冶抱拳道:“这位侠士若是饿了,这件茶肆倒是有几样点心很是精致,味道也不错。”
欧阳小冶轻声哼了一下,便随意的坐下来。
何隽之叫自己的书童出去叫了四样点心并四样干果来。欧阳小冶也不客气,便拿了个小核桃捏开,把核桃仁丢到嘴里去慢慢地嚼着。
看着欧阳小冶随意的样子,何隽之也不见怪,只亲手斟了一盏茶递给黛玉,轻笑道:“林姑娘,离开姑苏这么多年,可还记的姑苏茶水的清香?”
黛玉微微一笑,接过茶来轻轻地嗅了嗅,茶香清冽,她的眼睛里便又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紫鹃不满的瞪了何隽之一眼,叹道:“何大人,你是成心要让我加姑娘伤心难过吗?”
何隽之忙笑道:“不然不然。是我一回到这里心里感慨高兴,一时忘了林姑娘心情,真是该死,该死。”
正笑着,便听见门外有人高声询问:“请问新上任的苏州盐政何大人是否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黛玉则慢慢地起身,想要躲开去,却被何隽之制止住:“林姑娘何必躲让,该来的总会来。”说完,他便扬声应道:“是哪位知交故友来访?倒是好快的消息!”
门外一声朗笑,随着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暗青色府锻长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进门来,冲着何隽之拱手抱拳,笑道:“听说何大人衣锦还乡了,故交林某特来拜会。”
“你是……”何隽之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林某的人,一时间想不起此人是谁。
“在下林仲岚,听闻八年前进京投靠外祖的本族族妹随大人一起回姑苏,所以特来相迎。不知何大人将我族妹安置在何处?可否请出来一见?”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包括欧阳小冶也是一惊。
这个人自称是林氏族人,可他又是从哪里听得八年前进京的黛玉今日回姑苏的消息?而且这消息居然准到来这茶肆直接问何隽之要人的地步!
何隽之更是震惊的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欧阳小冶最先恢复平静,他看了一眼呆愣的黛玉,傻傻的紫鹃和皱眉的何隽之,淡然一笑,转头问着林仲岚:“我们又怎么知道你就是林氏族人?你怎么保证你不是江湖骗子,专门来趁火打劫的?”
林仲岚微微一笑,说道:“阁下若不相信,可随我回林家老宅一观即可。”
水润珠华点绛心80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