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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牧云去村中,想跟自己这几个东瀛学生交代些事情,谁知道却没见到樱雪来。问英树他们,他们也摇头不知少女行踪。张牧云担心她出事,便去她家探望,谁知却是大门紧锁,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
正当张牧云不知生何事,担心樱雪出事时,这天下午,正在村中询问少女踪迹的张牧云,却看到樱雪从村中小路上飞步而来。
“这个,给你!”还没等张牧云来得及问清情况,少女却一头扎过来,差点撞到他怀里。等他反应过来,却现少女已经捂着脸,飞快地跑远,很快消失不见。
“她在玩什么花样?”张牧云一脸莫名其妙,看看少女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忽然多出的这方雪白丝帕。
这方丝帕雪光灿然,十分华贵,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可有。现在它被整整齐齐地折成一只帆船的模样,被少女塞在了张牧云手里。
“莫非这形状有什么寓意?帆船、帆船……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张牧云绞尽脑汁,却百思不得其解。过了片刻,他才好像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将丝帕打开。
本来张牧云神色坦然,最多有点困惑,但当他打开雪色丝绢看清里面包裹的东西时,脸却突然红了。
是什么东西,能让脸皮不算薄的罗州少年也脸红了?而且看趋势还越来越红。整张脸很快就变成一块大红布。
“这……”看着丝帕中物,张牧云被东瀛女子表达爱慕的奇特手段,给震惊了。
原来,就在这方雪白的丝帕里,少女用丝线刺绣固定住几根毛。这几根毛,黑亮,短促,蜷曲,纤秀。张牧云并非拘泥之人,也不是傻瓜。怎会不知少女送给他的东西是何物。
女孩儿送上如此贴身私密之物。表达了什么心意,难道还不清楚吗?对于这份“羞于启齿”的特别馈赠,张牧云除去刚开始时的惊诧,等心情平静下来后。却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洁。他感受到一个东瀛少女浓烈的爱意——这是世上最纯洁、最美好的事物。她的举动胜过了天底下无数惊心动魄的求爱誓言!
只是。对这份爱意,无论多么热烈,他并不能接受。别看张牧云在市井中打滚。洒脱磊落,嬉笑怒骂,但在对待恋情一事上,他依然有着自己的坚持。与月婵,乎情,止于礼,正符合渗入中原各阶层的那种对待恋情的端正之心。对于这东瀛,他算是什么?只是偶然漂流来的过客。他的亲朋,他的世界,他的一切所牵所挂,都还在海对岸那片梦萦魂绕的热土。
流落东瀛,对张牧云来说,不仅仅是求解冲破天魔禁锢之方,更是对自己的一次灵魂洗礼。以前在中原,生于斯,长于斯,则对家国并没有真正明晰的体会。这时候来到异域东瀛,这才更觉故土的珍贵,亲人的可爱。这时候回想起以前觉得一些不以为然之事,都会流露出欣然的笑容。一个最明显的例证,以前在中原故土,做梦很少梦到所经历过的地方。但是在东瀛这么多天,许多回午夜梦回,他都梦见了罗州城,梦见了张家村,梦见了幕阜山,梦见了洞庭,梦见了江南……
也许只有置身于外,才知道自己的梦真正停留的地方。
所以张牧云对东瀛,对明日香村,对这儿的人,都只是一个过客。作为一个过客路人,如果接受了一个需要自己安锚停留的邀请,哪怕一时充满了诱惑,最终也会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张牧云不拘小节,但大事明晰;他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他知道自己的舞台并不在这里。
所以,看着雪白丝帕中那几根毛,张牧云流露的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虽然很美妙,但有些事情,定是不能做的。”张牧云一边想着,一边将雪白丝帕小心地叠好。将它收入怀中时,他已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两天之后,忐忑不安的樱雪,一直没到先生的回应。等待的时光里,乐观与悲观交替,爱慕与幽怨煎熬,少女忽然拥有了此生从来未有的情绪。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既痛苦,又美好。
虽然一直没有等到张牧云的回应,但最终樱雪还是选择了乐观的推断。中原人就喜欢这般含蓄吧?没拒绝,就是默许吧。否则早就来明说了呢。怀着这样让人喜悦的推测,已经煎熬了两天的少女,终于雀跃起来。不怎么自己下厨的女孩儿,特地在庖厨中做了好吃的鱼生料理——这可是她第一回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呢!虽然做出来放在食盒中的最终成品,无论是摆放还是食材配色,都不是那么好,但这可是她精心制作的爱心料理呢。那里面,充满了她满满的爱意呀!
做好了专为先生准备的爱心料理,少女换上了自己最喜爱的粉红浴衣,又在镜前打扮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提着食盒出门,沿着飞鸟川顺流而下,前往野樱之丘寻找张牧云。
只是,当樱雪提着食盒,鼓足了勇气登门,却现草庐里空无一人。在那张简陋的几案上,她看到了少年留下的那张字笺。本来樱雪的脸上充满了笑容,如阳光般明亮;可是当她一看那纸笺上的字迹,却一下子流下泪来。
她无声地啜泣,忽然又提着食盒冲出屋门,跑进旁边那仙女的草庐里。没有生奇迹,那里一样空无一人。
今日本来特别爱护妆容的少女,在空置的茅庐里,忽然泪飞如雨。
泪光盈盈,悲恸良久,樱雪忽然抹了抹眼泪,神色在刹那间恢复。娇弱的少女忽变得出奇的坚强,如果这时恰好进来一人,会以为刚才什么事都没在她身上生过。沉静了片刻,少女忽然转过身子,朝外面冲去;奔走之时,她依旧没有忘记拎上那只料理食盒。
花样年华的少女,在盛夏的田野中狂奔。她的粉红浴衣随风飘扬,仿佛一只粉色的鸟儿展翅飞过了碧绿的原野,一路往远方蔚蓝的海滨飞去。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少女,用此生前所未有的度,飞奔到离明日香村最近的海滨。这里的海边并非平坦的沙滩,而是高耸着连绵的石崖,上面覆满了青碧的兰花和野草。这片海边的高崖,名叫芝生崖;因为最高的那座石崖上兰草长得特别茂盛葳蕤,离远看明碧如燃,便又叫绿燃丘。按照先生所留的字笺,中原的先生便是从这处海滨出海;要想追上他,跑到此地最高的芝生崖上,必然能看到他的踪影。
等她奔到此地时,足下的木屐早已被甩掉;满怀着最后的希望,明日香樱雪赤着雪白的足踝,跑到了芝生崖上。虽已是香汗淋漓,但她却忘了去擦;她登上了芝生崖的崖岸边,便焦急地眺目四望——也不知该说幸或不幸,少女稍一张望,便眺见碧海蓝天间,那片悠然远逝的白帆。
“哇——”这一下,少女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扑倒在碧绿的芝生地上。一直小心提拿的食盒,骨碌碌滚落一边,内心高贵而纯净的少女,在绿茵上伏地恸哭。
伏茵泣泪,初时无声,只因沉痛刺骨,终至嚎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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