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上群星闪烁明灭,夜色朦胧,薄冰般的月光撒落庭院,仆役婢女,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心中自然充满了好奇,来客是谁,居然使得郎君有别于平日的沉稳,放声欢笑,想来应该是久别重逢的好友吧。
“你怎么来了?”钱丰责怪道:“弟妹现在有孕在身,你不在旁边陪同照顾,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韩瑞翻着白眼,埋怨道:“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当成了儿戏,在信上写得不清不楚,没有办来,我只能亲自过来,看个究竟了。”
心中暖和,有些感动,钱丰轻笑道:“没看出来,我是在故弄玄虚吗,解释的书信,前天已经送去给你了。”
“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专程来看你的。”韩瑞笑嘻嘻道:“身负皇令而来,看你只是顺便而已,不要太感动。”
“……料到了,估计你也没那么够义气。”钱丰鄙视了下,眼睛深处掠过一抹怪异之色,若有所思道:“是不是,跟着朝廷的使团,前来探慰大都督的?”
韩瑞微笑摇头,钱丰奇怪道:“那你是……”
“什么跟来,太小瞧人了,我可是带队而来的。”韩瑞笑道,十分明显的暗示。
朝廷遣使,只是下了个文书,说明前来的目的,简单的提到,其中有太常博士、太医署御医等官员,至于人数名字,不会详细标列,所以荆州的地方官员,只是知道,朝廷有这些官员来了,具体是谁,叫什么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带队的是太常博士,钱丰脑筋转得快,立即明白过来,惊声道:“你又升……”
“嘘,小声点儿,注意影响。”韩瑞轻笑道:“低调些,免得麻烦。”
“怎么低调。”钱丰幽怨的瞥视,怨天尤人道:“你是怎么做官的,升级像是玩耍似的,才几个月而已,就蹭蹭蹭的往上跳,也不给人家留点儿追赶的盼头。”
“我也不想啊。”韩瑞揉了下鼻唇,不好意思道:“本来,在将作监做得好好的,手底下有几十号人可以使唤,可是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就把我调到太常寺去了,不仅事多,而且人少,出行之时,连排场都摆不起来,不像你,出个门,就是三班衙役开道,前呼后拥,士绅百姓见了,张口明公,闭口坐堂的,令人羡慕。”
“太常博士之职,极为清要,令人向往,你居然不满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钱丰没好气道:“而且,你说的是县令,我只是个小主簿,没那么好的待遇。”
“差不多,差不多。”韩瑞笑道:“县令家里门可罗雀,然而你这里门庭若市,不是比他还要威风。”
“嘘,小点声,心里有数就行,不要明说,注意影响,我还要在人家底下讨饭吃呢。”钱丰郑重说道,装模作样的观望四方,唯恐旁人听见似的。
“好了,不要打趣。”韩瑞轻笑道:“嫂子可在……算了,夜阑人静,有些不合适,我明天再来见礼吧。”
钱丰皱眉道:“怎么,这就走了?”
“不走不行,明天还要忙正事。”韩瑞揉了下额心眉间,驱逐疲惫之意,懒洋洋说道:“本来还想与你秉烛夜谈的,可是舟车劳顿,又喝了点酒,脑袋晕晕沉沉的,却是熬不住了,借你几个人,送我回驿站吧。”
“不用走了,在这里留宿,清晨早起,再回驿站也不迟,耽误不了正事。”钱丰板着脸说道:“来到这里,你还客气。”
“谁客气了,就是在等你这句话。”韩瑞微笑道:“找个能躺下的地方,让仆役随便收拾就可以了,不要麻烦,来了这么多客人,你可不能置之不理。”
“也好。”钱丰点头,连忙招来仆役,其实两人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时机不对,不过也不要紧,反正韩瑞也不可能明天就走,待办妥事情再叙也不迟。
见到钱丰招手示意,旁观的仆役连忙上前问道:“郎君,什么吩咐?”
“带他到我卧房休息。”钱丰说道:“好生服侍。”
啊,仆役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韩瑞也眨着眼睛,轻笑道:“三哥,原来嫂子真的不在呀。”那么,刚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是谁?
“还没成亲呢,怎么会在这里。”钱丰笑骂道:“心思龌龊的家伙,睡你的觉去吧。”
“不信你没有这种想法,多半是被我点破心思,恼羞成怒……那我去了。”韩瑞轻笑,一动不动,钱丰顿了下,朝仆役轻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路。”
仆役打了个激凌,慌忙引手道:“这位公子,这边请。”
“……真累了。”伸手抚嘴打了个阿欠,韩瑞声音懒散道:“我先睡了,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再慢慢的拷问你,事前没有丝毫的动静,现在不声不响就要成亲了,看你怎么狡言糊弄,蒙混过关,不要以为只是我想知道,叔父、婶婶肯定也十分感兴趣。”
“臭小子……”钱丰哭笑不得,揉着下巴,该怎么应对,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一边考虑,钱丰慢慢回到了厅中,这个时候,由于几个老者的激励,那些青年才俊也重新恢复的斗志,认真聆听几个老者评点诗文,气氛也算是比较活跃,见到钱丰回来,纷纷开口叫唤起来。
“钱主簿。”王宗茂轻步上前,小心翼翼道:“刚才那位兄台……是否与你相识?”
“自然。”钱丰笑道:“王公子,真要谢谢你带他过来。”
“不敢……”王宗茂连忙摆手,诚惶诚恐道:“只是恰逢其会,应该的……”
钱丰目光掠过,微笑道:“是不是,有事问我?”
“那位兄台……走了?”王宗茂低声问道,颇有几分羞愧之意,虽然只是巧遇,但是若不是那人,自己恐怕不能进来参加宴会,与自己带路相比,自然是自己欠下人情,然而在几位先生的追问下,居然什么都说了,尽管这些信息,没有丝毫的用处,但是也不能掩盖自己,忘恩负义的表现。
沉吟了下,钱丰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其他人自然当他是默认了。
适时,有个青年忍不住问道:“钱主簿,刚才那人……仁兄,是什么人?”
“钱主簿的同乡,亲戚,朋友?”
“莫不是仕途中人?”
“江南才子……”
一帮青年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也未必是探出韩瑞的身份,就要准备报复什么的,不过是好奇心作祟,最起码要知道,到底是谁戏弄了自己。
“诸位……”钱丰扬声,以为他要解释,众人也慢慢安静下来,慢慢的环视厅中,钱丰微笑道:“不用问,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卖关子与吊人胃口差不多,是大家非常痛恨的事情,然而,钱丰不愿意透露口风,众人也不能逼迫他开口,只得化痛恨为酒量,轮番上阵敬酒……
一夜,漫长而又短暂,五更时刻,东方的天空,微微呈现白色,太阳没有升起,荆州城仍然笼罩于晓雾之中,鸡鸣响亮,韩瑞习惯性的睁开眼睛,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的醒时迷糊,想到今天的任务,立即翻身起榻。
随手拿起衣服,慢慢穿着,打量着陌生的卧房,席案摆放整齐,丝纱幔帘的布置,简约素雅,一些精巧的物饰点缀其中,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依稀有淡淡的清香弥漫,肯定不是出于钱丰之手。
看了两眼,衣服也穿好了,韩瑞快步上前,放下了木栓,拉开了房门,走廊两侧,已经有仆役端水捧巾等候,见他开门,立即行礼问候:“公子早安。”
“三哥……你们郎君起了没有?”韩瑞含糊问道,在仆役的服侍下,仔细的洗漱。
递上了干净毛巾,仆役恭敬答道:“没有,在厢房休息。”
韩瑞轻轻点头,抹净了脸上的水渍,来到镜台之前,重新束发,一切整理妥当,慢慢的站了起来,随意说道:“我先走了,待他醒来,就告诉他,中午,或者下午,我再过来。”
“公子慢走,不如先用早膳……”仆役十分客气,只要不傻,就知道,眼前之人与郎君的关系亲厚,哪里敢怠慢。
“不用了,事急,耽误不得。”韩瑞摇头说道,走出房门,凭着记忆,向前院大门走去,仆役也不敢阻拦,连忙随行,在前面引路。
走了几步,路过凉亭之时,想到昨夜的情景,韩瑞会心微笑,开口问道:“对了,宅里是不是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
仆役错愕,立即意识到是在问自己,眨了下眼睛,就要回答之际,远远的,就传来管家欣喜的声音:“韩郎君,真的是你。”
“钱贵”韩瑞望去,立即笑道:“几月不见,愈加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风采照人啊。”
“韩郎君,你这样说,分明是让我无地自容啊。”钱贵快步走来,笑容不歇,奉承道:“你才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少来捧我。”韩瑞笑骂道:“去拍三哥的马屁比较实在,至少能给你涨薪俸。”
钱贵笑眯眯道:“只要你说句话,郎君肯定同意给我涨……”
“不瞎扯了。”韩瑞微微摇头,微笑道:“事急,先走了,午后再来。”
“明白。”钱贵也干脆,连忙叫唤道:“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