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艳茹看着眼前账本上记的一笔笔清清楚楚的账,没底气在不认账了,“唉,桂枝啊,我家今年也没钱啊,钱都给我家小何鹏还房贷了。”
“三婶我知道你家也挺紧的,你就当可怜可怜,心疼心疼侄媳妇儿,多少给凑一些。”
“唉,行吧,我凑凑先把这零头七百五十块钱先还了吧。”梁艳茹说着,极其不情愿的从裤兜里拿出七张一百的,又在另一个兜,拿出一叠零钱,数出五十,递给李桂芝。
李桂芝接过钱瞅了瞅,又看了看一脸不愿意的梁艳茹,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蚂蚁腿也是肉,给了总比不给强,剩下的钱慢慢往回哄着要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三婶,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回去了啊,晚上吃完饭过去溜达去。”
看着李桂芝出了院,梁艳茹关上门,“哼,去溜达?等着吧,大过年的上门要帐。”
李桂芝拿钱回到家里,躺在炕上的王洪刚问道:“都给了?”
“给什么啊,就把零头给了。”李桂芝上炕,把钱塞进了被辱垛最底下。
“账你没个要回来,到谁家要帐都拉不下脸来,还得他妈求着哄着,贱不贱啊,当初我不让借钱给他们打麻将,你非得借,这回好,借出去那么多钱,都经管不回来。”王洪刚骂骂咧咧的数叨。
“像你那么整卖店早黄了,一天天净他妈事,还给人使脸色,我们这边交人,你在那边得罪人,嫌要不回账,你去要啊?天天躺炕上净他妈事,大过年也不让消停。”
“那他妈都骑脖子上了,我还得他妈装孙子?”
......
李桂芝骂了几句,拿着账本向村东头最后一趟杆的何斌家走去,她本想想出透透气,省得在家受那活驴的气,可当她想到何斌的为人,心里更愁了。
这时,从何斌家东院一瘦小干巴,佝偻着身子,身高也就一米四的小姥太太从东边走了过来。
“桂枝啊。”
“大姑奶这是干啥去啊?”
“去你们家买瓶醋去,在买盒烟,还有两块五那红梅了吗?”
“没了,烟草现在不给货,现在最便宜的只有四块五的七匹狼。”
老太太嘟嘟囔囔的走了。
“大姑奶你加点小心,别滑倒了。”
李桂芝看着院中的三间大瓦房,又看了看东院两间小土房,心里又是气氛,又是替老何大姑奶两口子感到不值,养了四个儿子,三个姑娘啥用,到老还不是自己过,自己盖的大瓦房老儿子不让住了,只能住在三儿子空置的破土房里。
唉,这对亲妈都这样,这账还能给吗?
想到这,李桂芝心里是一点期望都不抱了,但是,还是得试试,她拉开铁门走进了何斌家院里,在狗吠声中进了屋。
“桂枝来了。”二十九岁的何斌媳妇静静说道。
“老婶,我老叔呢?”李桂芝问道。
“上房后赶牛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静静是何斌娶的二婚媳妇,结婚六年生了两个孩子,这件事让王彪很是难以想通,这何斌一没钱,二没样,离过婚不说,还因偷盗石油蹲过局子,可是却娶了一个小十三岁的小媳妇,难道是因为身上纹了条龙和大蜈蚣,冒充黑社会?
十多分钟后,何斌回到了家里。
“老叔啊,我过来给你算算账,唉,家里今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那两垧多地的钱,合作社一分都没给,这年底压货都没钱......”
何斌用中指无名指夹下嘴中的烟,“桂枝你这话啥意思,我是那欠账不还的人吗,爷们儿从不差钱差事。”
“是,是,老叔确实不差钱,也不差事,我知道你过几天就去我们家还账了,这不是明天急着压货吗,着急用钱,这才迫不得已过来,老叔你可别见怪啊。”
“一共多少钱啊?”
“今年的是八百六十七,之前老账三千六百五。”李桂芝指着账本上拢好的账的上下两部分。
“八百多?怎么这么多,你老叔今年跟着修路,我买烟和孩子买吃的啥的,基本都是去老金家买的,怎么这么多?你这账不对啊。”史静大声质问。
何斌也皱着眉头,“是啊,怎么今年这么多?”
李桂芝真想扇出两巴掌,压着心里的气,说:“老叔,今年夏天你说随礼没钱,两次在我家就拿了四百块钱,说赵占文给你们月底结工钱就给我,还有你和我老婶交手机费,都是打电话过来让交,说回头给钱,结果你们都忘了,这手机费钱就三百三,你看看这账本上都一笔笔记着呢,你们好好想想。”李桂芝又拿起用烟纸壳订制的账本翻出两个人的账,指给他们看。
何斌一看,挠挠脑袋呵呵笑道:“你看看,这事闹的,呵呵时间长给忘了,我就说嘛,今年怎么还有这么多账呢。”
“唉,桂枝啊,今年我家也缺钱啊,那之前的账今年是真没钱给了,先把今年的给你,你放心,明年一定都给你结清,老叔不是那差钱差事的人。”
李桂芝目瞪口呆的看着何斌,随而又看了眼放在炕上和史静手上的两部崭新手机,儿子之前告诉她说何斌和小媳妇买了欧破的什么十几的手机,都三千多一部。
有钱买手机,没钱还账,真是他妈的尿性。
......
大年三十到了,家家户户都装扮一新,所有的门窗和大门上都贴上了门对和象征着财源滚滚的挂钱儿,虽然现在的门对和挂牵都是机械和电脑喷涂的,非常好看和鲜艳,但是王彪却还是觉得小时候找人用毛笔写,用刀刻挂钱的那时候的有年味了。
没有什么期待和期盼的事,相反心里倒是有种恐惧,他害怕过年,害怕七大姑八大姨见到他就嘟嘟嘟,嘟嘟他都三十一了,杂还不说媳妇,啥时候领个对象回来给我们看看啊,更扎心的是来自他妹妹和兄弟们的狗粮。
王彪心里很惶恐,这一年年的太快了,过了今晚,他特么的就三十一了,就是奔四章的人了,还是一事无成,一无所有,要钱没钱,要媳妇没媳妇。
17年好像是他家的倒霉年,两垧多地的苞米被人卖了一分没得到,只得到了捡的几百斤的黑苞米,写小说小说没成功,写了二百多万字,到现在只赚了九千多块钱,处了个对象,不到两个月分了。
怎么就这么多不顺呢?
闹心扒拉的王彪跟着母亲和太奶奶贴完对联之后,拿着香和供品,来到住在东边,供奉族谱的王国山老爷家,给老祖宗们磕头上香。
插上之后,王彪对着挂在墙上族谱上的祖先默默祈祷:“祖先们在天有灵,请多保佑后世子孙能早日立业成功,光耀我们王氏门楣。”
晚上法纸时,王彪又贵在供奉天地四方的供桌后,对着天地神明磕头祈祷。
“干啥呢?赶紧放花放炮啊?都等着你吃饭呢。”李桂芝站在门口大喊,这臭小子干啥呢,纸都烧完了还不放鞭放炮。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2018多赚钱啊。”王彪急忙又嗑了三个头后,从地上起来开始放礼花和杨鞭二踢脚。
今年收入低,家里只买了一个一百五的大花和一挂五千响的小鞭炮和一捆飞毛腿大二踢脚,算是为保护环境做了一小丢丢的贡献。
放完鞭炮和礼花后,王彪来到了前屋吃饭,农村的年夜饭很简单,把白天的剩菜一热,之后煮上一大锅心包的韭菜猪肉的饺子,就组成了一桌完美的年夜饭。
他家过年没年都很热闹,主要是人多,虽然爷爷奶奶和老叔早就分出单独过了,但是没年过年的时候,还是在一起吃饭,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可是融着融着,不和谐的声音就又出来了。
王国强和了一口酒,对着啃猪蹄子的王彪说道:“大孙子啊,这又一年过去了,你啥时候领回个对象给爷看看啊。”
“是啊,大孙子,你看你两个老妹家孩子都三四岁了,你这当大哥的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代英说道。
一旁的王洪刚一听,嘴一撇,筷子往桌上一放,“就他这完犊子样,天天闷家里能找到媳妇?”
“我找不着媳妇咋的?不是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王彪没好气的道,大过年的干啥啊。
李桂芝这个气啊,这爷俩啊,简直冤家,谁看谁都不顺眼,“吃饭,吃饱了就该干啥干啥去,年三十儿晚上也吵吵,就不能消停的图个顺当。”
王国强瞪着王洪刚说道:“你这嘴啊,就不会说个话,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杵撅哼丧的说。”
“不会好好说,就这个样。”王洪刚道。
这时,难得懂事的王洪超站起来,对着老太爷老太奶就嗑了两个头:“爷,奶,过年好。”
老太爷、老太奶见到乐了,老太奶伸出手来,“好,好,给钱吧。”
王洪超笑了,“给,给,奶啊你就认钱啊。”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两三千块的红片毛爷爷,从中拿出两张一百的,交给了老太爷,老太奶。
王国山这时候也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给了两个老宝贝。
两个老宝贝乐的更合不拢嘴了。
一旁,王洪刚见状,也顾不上和王彪运气了,从都掏出四百块钱,一人给了二百,”爷,奶,过年好。”
他是个要面的人,一百块钱,太少了。
李桂芝美好眼神的瞪了王洪刚一眼,这个虎揍,显什么能啊?都给一百,你拿二百得瑟个啥。
王彪一看,都完事了,该到他的表演时刻了,撕下一块纸,跪在太爷爷太奶奶对面,咣咣咣就是三个头,“太爷爷太奶奶新年快乐,完事如意,身体健康,红包拿来,红包不来,哎,我就不起来了。”
说着,两只手放在桌面上。
“给,给,这钱都是我大重孙子的。”老太爷站起来,把刚得到的四百块钱放在王彪手里,老太奶也嘎嘎的清脆的大笑着说:“看我大重孙子多会说话。”也把钱给了王彪。
王洪超见状,受刺激了,抗议道:“爷奶,我也磕头了咋不给我钱啊,太偏心眼儿了。”
“滚特么犊子,都当姥爷了还给你啥钱。”
王彪喜么滋的收起钱,随后调准方向,对着王国强和代英嗑了个头,“爷,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王国山笑呵呵的从兜里拿出五百块钱放在王彪手里,”谢谢爷,哈哈哈。”
李桂芝笑骂道:“多大孩子了,还要压岁钱,丢不丢人。”
王彪嘿嘿傻笑,他很享受现在的这一刻,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王彪太赞同了,此时此刻,他觉得他是最富有的人。
祖孙四代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这种幸福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和实力体验的,多少同龄人,别说收太爷爷太奶奶的压岁钱,就是他们的爷爷奶奶有的人生下来都没见到过。
这些都是爱他的人,在新的一年里,他一定要改善家人的生活质量。
王彪在心里默默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