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落下。
陷于幻象之中的白止终于回神过来。
那不是幻象,而是他曾作为沉玉时的记忆。
阵法已经运转到了最后,白止感觉到了另外一股磅礴的力量席卷而来,在补充着被抽去的灵力。
那是得到了神女真名之后,获取的一半神力。现在已经随着白止恢复前世记忆而恢复了。
白止试着动了动,神明的力量在人间原本就被消弱了不少,然而哪怕只有一半且到了人类的身体里面又减弱了不少,此刻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困着他的阵法结界。
沧溟对此却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的神色甚至都没有变过一下,却能在挥手之间轻而易举的击退已经恢复神力的白止。
结界中,长生的身形忽然拉长了许多,蓝衣姑娘消失后所化的那一层蓝色星沙已经完完全全的没入了她的身体里面。面容虽然没有改变,但是叫人看着,总觉得和先前有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沧溟叔叔.......”睁开眼睛,长生的脑中还有些混沌。继而想起了先前发生的那一幕,不免猛然坐了起来:“师父——”
“长生,你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白止的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
沈烟也跑了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长生。
长生摇了摇头,她先前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所以此刻心中十分复杂。明月的那一部分让她无法怨恨沧溟,且她也自幼受其照顾与宠爱,更是无法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
“我知道沧溟叔叔是想唤醒神女沧月,能不能请你放过师父他们?”侧目看向沧溟的时候,长生的眼中带着坚定:“只要叔叔能放了师父、阿烟姐姐和怀瑾哥哥,我可以不反抗你的。”
“你反不反抗我,结局都是已经注定了的。”沧溟平静的回应着,目光在白止三人的身上扫过,嗤笑了一声道:“而且,这是他们欠了月儿的。”
长生的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说?”
“白止前世乃是欺骗了月儿的沉玉,沈家祖上乃是跟随在月儿身边后来又背叛了她的影卫。至于怀瑾.......”
沧溟的话未曾说完,怀玉就温文尔雅的道出了不为人知的秘辛:“身负神血,却背叛神灵,理当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神血?”长生和沈烟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的怀瑾,“不是说他是魔血传承者吗?怎么会是神血......”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两人就已经反应过来。就连从远古时期就被封印起来的魔神真正的身份都是神女沧月,那再将神血传承者谬传为魔血传承者,也就变得不是一件奇怪而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先前怀瑾满身的魔气却都是真真切切的。
怀玉像是看出了他们二人的疑惑,继续说道:“当初那些人为了成功封印沧月殿下,不仅仅只是指派了沉玉骗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名,从而损失了一半的神力,同时也以万道剑光刺穿沧月殿下,令其重伤无法反抗。我引了殿下的神血降了一场血雨,助那些淋了那场血雨的人成为狩灵师。他们答应了会忠于殿下却又见到殿下沉眠于太玄山飞羽峰下而生出背叛之心,却不知晓,我又怎么不会在那场血雨之中立下禁咒,背叛神灵者,将以身入魔,再无轮回。”
“虽然不知道怀瑾是怎么重入轮回为人的,但是他额间的朱砂印记正是背叛了神明的象征。纵然轮回之后,也依然要承受孤苦之命。若非沧溟殿下找到我说他还有用处,他应当早已经受尽世间疾苦惨死多载了。”
怀玉的声音始终都是温文尔雅的,脸上也带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宣泄出来。
阵法停止,凭借着强大的意念苏醒过来的怀瑾正正好听见了他说起朱砂印记的时候,不由得呼吸一滞:“是你?!”
怀玉微微侧了侧目,轻笑道:“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他们两人的话有些像是在打哑谜,叫旁人听见了不解其意。但是怀瑾自己却很清楚,他们所说的,乃是幼年之时自己被抛弃的事情。
怀瑾并不是一开始就被父母丢弃的,而是三岁那年,府中连连出现怪事,父亲的生意也因此受损。正好遇见了一位游历四方的仙门道长,父亲便花了重金请其过府以期能够解决此事。
怀瑾那时候生性调皮,偷偷的蹲在父亲的书放外面,闻见了父亲和那位道长的对话,他说:“府上近来诸事难宁,却并非是外来之祸,而是因为令公子。”
“道长为何如此说?”父亲大惊之下,原本是不相信的。
道长继而又说道:“我先前远远地看过令公子一眼,他额间天生朱砂印记,此为不祥之兆。”
“这,这怎么可能?这世间不少女子为了爱美尚且在额间点一粒朱印,怎么到了我儿这里就成了不详之兆了?”
道长摇了摇头,解释说道:“女子爱美所点的乃是朱印,虽然是以朱砂所点也可称之为‘朱砂印记’,然则与天生的朱砂印记大为不同。天生而来的朱砂印记,有诛杀之意。敢问云老爷,令公子出世之后,是否就已经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了?”
云老爷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此的。他那孩儿一经生出来之后,府上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一开始只是六畜不宁,慢慢的就成了下人们经常生病。彼时才喜得麟儿他高兴还来不及,这些事情也并不是经常就有的,所以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茬上。听道长这么一说,才惊觉事情确实是如此的。
“恳请道长施以援手。”
道长叹息了一声,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后,便离去了。
云老爷在踌躇许久之后,眼见着府中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最终还是一狠心,带着怀瑾去了陌生的城市之中,将他一三岁小儿丢弃在那里随后更是举家搬去了别处。
那时候怀瑾突逢如此大的变故,又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一朝被家人所丢弃就大病了一场,忘尽了前尘旧事,只记得自己被父母丢弃,后来被一个老乞丐收留了。
老乞丐确实已经太老了,照顾了他也才堪堪一年多的时间,就在一个冬夜里冻死在街头。然后在怀瑾惶惶不安之时,师父莫非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用着清冷平静的声音问他:“你可愿拜我为师?”
怀瑾曾闻见老乞丐讲到这片江湖,只说起若是能够拜入一个门派为徒,那再差,总归是不愁吃喝不必怕什么时候就会冷死饿死在街头的。
经常受冻挨饿的怀瑾只记住了这一句话,在莫非羽问完之后,反问了一句:“若是拜你为师,可是能吃饱穿暖,不必再担心冷死饿死吗?”
莫非羽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感到不悦,依然平静无波的点了点头:“可以。”
“那好。”怀瑾闻言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我拜你为师。”
莫非羽依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撑着伞隔开风雪道:“既然如此,那便与我走吧。”
怀瑾只以为对方是江湖门派的人,却没有想到,她是来自于仙门的。直到被她带着御剑到了太玄山前那九千余阶的问仙路上,还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的江湖已然离他格外的遥远,御剑行空求仙问道的仙门更是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但是现在,他却见到了这个传说成为了现实。
莫非羽走在前面,清冷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辈修行之人,求大道,问长生。但你也须得记住,守世间苍生的安宁,亦是修行者的职责。”
“太玄宗这一辈中取怀字排行而从玉为号,你上面还有一位师兄道号念作怀玉,你便唤为怀瑾吧。此字既是取握瑾怀瑜之意,也音同‘谨’,望你今后万事三思而后行,谨慎抉择。”
他入门的那一天,太玄山上飞着白雪。师父就带着他,一步一步的踏入了山门,引他入了修行之道。
从那一天起,怀瑾就只是怀瑾,不在纠结着脑海之中那些残存的破损的画面。而今怀玉说起时,不知怎地,便忽然清楚的记了起来。
原来,从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吗?
怀瑾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沈烟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说沈家祖上乃是背叛了神女的影卫,那.......沈家灭门之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沧溟便道:“是我下令的。沈家也曾对月儿忠心耿耿,亦是颇得四皇信任。开启帝女陵的钥匙便是在四皇化身为四皇灵珠镇守人间气运的时候,交给了沈家先祖东离陌。却没有想到,他们到底因为人间富贵,背弃了旧主。许是因为心虚,改成了沈姓隐匿了行踪。”
“我原本在拿了残雪之玉之后打算打算放过那些漏网之鱼,只打开帝女陵唤醒月儿的,但是残雪之玉只认沈家血脉。所以,便也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你们。把残雪之玉交给你后,承载着月儿一缕魂魄的长生那里除了问题,便也只能先行离开。其后,才通知了郁金香骑士前往沈家。”
“你想要知道的,我也都说了。接下来,就请沈姑娘去见你的父母兄长吧。”整个陵墓忽然开始震动起来,沧溟也终于收了继续让这些人解释的闲心。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绯红的细剑,继而直直的刺向了沈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