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其实并不仅是一具尸体,而是四具。只不过与熊雨欣的死相比,俊秀也好,那一对年轻男女也好,都无足轻重。
本来只是简单的杀人案,刑部次卿莫初雄大人却亲临现场。
这令办案的官员们个个战战兢兢。
现场,莫初雄看着熊雨欣的尸体,面色阴沉得如同蔽日的乌云。
他在乎熊雨欣吗?
不。
他在乎的是未来的皇子妃。
“混账!”平素里冷静惯了的莫大人,此际暴跳如雷。
“照日城的巡防都在干什么?朝廷白养了你们这群吃闲饭的废物!”他大吼着,额上青筋暴露。“光天化日之下,光天化日之下啊!”
大人的怒火燃烧四方,一个个下级官员吓得面无人色。
“查,给我查!”莫初雄怒吼着,“若是查不出凶手来,你们便等着罢官回乡吧!”
四下一片寂静,官员们冷汗如雨。
这日起,照日城全城的巡防和捕快,便都忙了起来。
一时,照日城中风声鹤唳,所有的地下帮派势力草木皆兵,战战兢兢。
客栈中,凌天奇与常乐对坐低语。
“是不是草率了些?”凌天奇问。
“不论我谨慎小心还是草率行事,他们都会查到我。”常乐说,“因为就算我做事不留痕迹,令莫初雄无处寻踪,秦士志也必会让他能查到我头上。”
“聪明。”凌天奇笑。“然后他便会出面保你,如此,你才会感恩戴德。”
“熊雨欣曾说,她已经得皇帝口头许诺,许给十六皇子为妃。”常乐说。
凌天奇一怔,随后点头:“秦士志这家伙果然有一手。”
“这也是为我做的?”常乐问。
“自然是。”凌天奇点头,“熊雨欣的身份地位起高,你欠秦士志的情便越深重。你若才思不敏,想不通前因后果,只怕便会对他死心塌地。”
“只可惜,他却看错了我的为人。”常乐笑。
“换成别人,哪怕便是能影响一国的绝代才子,在权力和死亡的诱惑与威胁面前,也总会低头。”凌天奇说。
“但我的徒弟,不同。”他看着常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今日还曾与穆国的一位学子交手。”常乐说。
“如何?”凌天奇问。
“此人狂傲无度,嚣张过度。”常乐说,“想来也不可能是三人中的最强者。虽将他重创,但算不得什么。”
“不可轻视这些人。”凌天奇说,“穆国乃真正的强国,这三人也绝不仅仅是游历我大夏,碰巧遇上黄焰大比才临时起意挑战。想来,当是知我大夏这些年间的变化,甚至是听闻了你的名声,所以才来试探。”
“我的名声,总不至于传到圣舟大陆去了吧?”常乐摇头。
“雅风书道大展上,你得嬴大家器重之事,有些人可能不以为意,但有些人怕会深以为意。”凌天奇说,“而且大夏的神火力量近年间猛增,我们自己身在其中或无感觉,但外人,怕早深以为然。穆国之所以能成天下至尊,与其眼光长远不无关系。”
他细细道来,常乐认真听着,渐渐明白了穆国的为国之道。
圣舟大陆原本国家众多,但穆国强大后,逐一将它们吞并入版图,如今,整个圣舟大陆几乎已尽入其手,只余南北两小国,因其完全受控于穆国,故能留存。
而面对其他大陆诸国,穆国采取的完全是抑强扶弱的手段。
但这种抑强扶弱,却并非是侠义之举,而是为维护本国利益的战略。
细说起来,便是不论哪一大陆有国家崛起,有渐渐坐大坐强、虎视诸国之势,穆国便会夸大其威胁,联合其余诸国共同压制,使其渐弱。
但却又不会让其彻底削弱至只能任别国欺凌掠夺的地步。
它小心地维持着诸大陆上各个国家的强弱程度,让它们互相制约,任何一国均无能力全力谋国之发展强大,便不至于出现强大到足以威胁到穆国地位的国家。
强者,打击之,削弱之,将其强度维持到恰好可制衡别国的地步,永无能力威胁到自己。
这便是穆国外交之策。
正是凭着这种策略,穆国越加强大,成为天下第一强国,无人敢小视。
而其野心便也愈加膨胀,控制之欲更加强烈,渐渐将手伸向了诸个大陆。它拿一些小国弱国开刀,逐步渗透,使其为自己所控制,进而成为自己在诸大陆中的眼与耳,喉与舌,甚至是刀与剑。
施以小恩,收买拉拢官员,控制一国为己所用,是它的惯常手段。
“现在看来,穆国当是看上了神火力量渐渐增强的大夏。”凌天奇说,“大夏虽在慢慢崛起,但国力仍弱,朝廷乃充满种种问题,而且皇帝身体有恙,诸皇子夺位之战正激烈,有控制的价值与机会,穆国自然不会放过。”
“那么我呢?”常乐问。
凌天奇知他的意思。
“国之崛起时,必有豪杰应运而生。”凌天奇说,“看这些豪杰的强弱,便大致可知此国未来如何。”
“我应该全力以赴,还是有所保留?”常乐再问。
“不必保留。”凌天奇说,“大夏弱了太久,国民正需要振奋精神,增强自信。你的文章已经让举国百姓士子精神振奋,所差的便是一次真正的胜利,好让大家拥有切实的信心。小乐,你要尽全力。大败穆国这种壮举,不论于你还是于国,皆要必要。”
“今日一位巡防,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常乐说,“我会尽己所能,不让世人小看我夏国。”
凌天奇面带笑容,缓缓点头。
穆国才子与夏国才子的比试,经过双方商谈,终于也定了下来。
这日,有朝廷大员来到客栈,凌天奇急忙带着弟子迎接。
对方却不敢托大,笑脸相迎,寒暄之际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此来,是传达比试的具体细节,以及朝廷的殷切希望种种。
官方的官员走后不久,又有人来到客栈,求见常乐。
来者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极为寻常,但眉宇间有一种大人物特有的神采,目光非同常人。
他只身而来,笑容淡然,坐在堂中,饮着客栈伙计按他吩咐沏的极清浅的茶。
常乐步入堂中,他便起身,拱手为礼。
常乐有些惊讶,因为他自此人身上隐约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紫气之丝。
紫焰境大能?
他不敢失礼,急忙恭敬还礼,问道:“前辈找学生,不知有何事?”
“可不敢当。”中年人摇头,“在下海生。”
“原来是海前辈。”常乐肃立。
“坐下说话?”海生问。
“前辈请。”常乐点头。
两人坐下,海生打量常乐,点头微笑:“果不愧为我大夏才子,只看相貌,便是人中龙凤。”
“人不可貌相。”常乐说,“学生才浅,也只是虚有其表,前辈谬赞了。”
“我此来,只为送这一封请柬。”海生一边说,一边自袖中取出烫金请柬,递到常乐面前。
常乐拿起,展开,看后微怔。
竟然是相府。
他小心地合起,道:“海前辈原来是国相门下。”
令他一时微怔的不是相府的邀请,而是前来邀请的人。
送个请柬,便派出了紫焰境大能来?
是表示对我的重视,还是在向我展现实力?
“一介下人而已。”海生笑笑。“得相爷器重,帮着管管家。”
“原来是海大管家。”常乐拱手。
先前出于对紫焰境大能的尊敬,他叫对方一声前辈,但知道对方是秦士志的人后,那一丝敬意便转眼无踪。
他还记得李岳亭和洪子惜。
大夏能有今日之局,皆与这误国权相有关,他的人,常乐自不会有好感。
“只不知常公子是否有空赏光?”海生笑问。
“国相召见,自当前往。”常乐从容而答。
海生点头:“如此,便不耽误常公子修炼与休息了。”
起身一礼,向外而去,常乐送至门口,礼数上不差分毫。
转身,见凌天奇正缓步走来,便迎了上去。
“请你过府?”凌天奇问。
常乐点头。
“虚与委蛇,不要少年意气。”凌天奇说,“那毕竟是一国权相,你便再名满大夏,亦无法与之相比。”
“一个管家便有紫焰境界,秦士志手下班底之强,可见一斑。”常乐感慨。
“这是个聪明人。”凌天奇说,“知道凭紫焰之能,也许可以封一州之牧,一部之卿,但再大的官也大不过丞相近人。所以,切不可小视此人。”
“我哪里敢?”常乐摇头,“别说他背后有秦士志,单凭他本身的修为,我也只有拜服在地的份。”
凌天奇叮嘱:“到了相府,一切自己小心。”
“您不去?”常乐问。“请柬之上,可连带着请您和他们几个呢。”
“主要为的还是你。”凌天奇说,“所以你自己去便好。他们几个没你机灵,应对起来怕有不妥之处。再者,我也不想让他们与秦士志有什么接触。”
“明白了。”常乐点头。
国相府,占地极广,仿佛城中小城。
常乐来到府前,递上了请柬,立刻便有人将其引至门房休息。
说是门房,却比一般官员的府堂还要奢华,仿佛一处小型的宫殿一般。数名侍女在其中伺候着常乐饮茶吃点心,简直像在青楼之中享受贵宾待遇一般。
常乐并不享受。
大夏民众生少多苦,国相家一个门房,却富比宫殿。
是何道理?
不久后,有人来引,常乐出门,却见一火兽车。
府内行走,也需要坐这样的车?
相府生活,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