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尚都午后,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间。知了在树上不知道喊了多少遍“热啊热啊”,谁家养的笨狗趴在地上把舌头吐的好长好长。柏油马路上氤氲着灼热的蒸气,站在上面看稍远处的地面如同看着光滑的镜子。
这是个令所有人都感到烦躁的午后,除了活力比太阳还要火热的孩子们。
他们聚集在小商店里,和朋友们分享着带到凉意的雪糕。
他们三三两两在法国梧桐的荫凉下,或坐或站,或喁喁细语,或肆意大笑,或捧着书本认真阅读,或戴上耳机,轻声的哼着流行歌曲。
这是洋溢着青春活力的二中学生们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他们在炎夏日里依然过着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只有一个人没有被这许多同伴们的活力所感染,踯躅在刺目的日光下,他依然感觉自己如同行走在黑暗阴冷的洞窟,这个人就是张成龙。
张成龙没有想到,那不过是和同伴们一次恶作剧,他们只是觉得好玩,根本没有多大恶意。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还记得金达严主任充满威严的咆哮,他自己都不记得被这种咆哮声吼过多少次。作为全校有名的差等生,又经常和校内校外的混子们混在一起,他也有这种被怒斥的自觉。反正自己也不犯什么大错,还能把自己开除不成?
但是他没想到上午在教导处大办公室时,一时的好奇把他推到地狱的边缘。
人谁能没有好奇心呢?尤其是张成龙这个年纪。但他没想到正是这次好奇,让他听到了道貌岸然的金达严主任不为人知的隐私。恼羞成怒的金主任让他叫父母到学校,并且威胁要开除他。
张成龙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龄,上午听到金大眼的威胁时他其实不太害怕的。本来就是差生,根本没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他只是想着混到高中毕业拿张高中毕业证好进厂里接父亲的班。说起来也就这几年,厂里才矫情的提出必须有高中毕业证才能进厂,没有这玩意的话想进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废好大的劲。
被威胁之后,回到家之前,张成龙有点害怕,他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爹张大山要听到他又被学校叫家长,只怕一顿皮带抽是少不了的了。
进家门之前张成龙还在想,自己要怎么跟老爹说这件事才好,能挨得轻一点是一点,至少衣服盖不住的地方不能留下太重的印记,不然又要被刘军师那家伙笑话的。
唉,真是个烦人的夏天,要是冬天也不用这么发愁了,拿钥匙开门时,张成龙发出了最后一声属于青春年少的感叹。
开门后的张成龙呆住了,钥匙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他没有看到老爹憨厚的笑脸,也没有看到老妈端出丰盛的饭菜,虽然没有肉,至少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饭菜。
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眉头紧锁的老爹张大山蹲在地上不住的吸烟,地上十几颗烟头,烟雾笼罩下张成龙都看不清张大山的面容。
老妈丁丽华瘫坐在地上,脸上有一片殷红的痕迹,她在不住的哭泣。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几年家里日子不太好过,父母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争吵,有时候甚至会打架,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厉害的情况。沙发被推倒了,玻璃茶几也摔碎了。
张成龙抬眼望去,连电视都掉在地上,他吓得捂住自己的嘴。这可是家里最贵重的电器了,是他小时候老爹攒了好久才买到的。虽然现在来看,十七寸大彩电也就是个比较大的电器,但是在买的时候这可是家里富裕的象征,让老妈在邻居面前炫耀了好久。
张成龙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里面的角落里,他很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声响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玻璃杯子残渣。
张大山把手中吸到一半的烟头狠狠的在地板上捻灭,恨声道:“都是你,好的不学,在商场里净学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丁丽华哀哀哭着道:“那又能怪我?我怎么知道那个叫陈浩南的小伙子是老板的儿子,家里那么有钱,还穿得破破烂烂,裤子都快破出洞了,哪家有钱的孩子会穿这样?不是白晶晶跟我说,我又哪里知道这是南方也刚刚流行的衣裳。咱家好长时间没买过新衣裳了,我又从哪里知道去?”
张大山闷声道:“你管人家穿的好赖,你老板请你去卖衣服的,又不是让你去骂客人的。现在可好,你要被人家开除了。厂里也说要学二厂走什么兼并重组,说的好听,还不是把工人都赶回家不管。咱俩都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外面的东西一天比一天贵,咱家吃啥喝啥?”
再往父母说了什么下张成龙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吃没吃午饭,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学校门口的,在他脑海里面不停的回荡着“陈浩南”三个字,把他刺激的想要发狂。他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不然真的会发疯,可是做什么却不知道,脑子里面像是空空的,又胀得他想把自己这颗没用的脑袋砸开。
张成龙就这样走着,离学校门口越来越近。
何成魁一伙人早就来到学校门口,他们几个占据了这里位置最好的商店,都在商店门口不让其它的学生进来。商店老板知道这几个是二中有名的操蛋家伙,他可不敢上前赶走这几个耽误他生意的家伙,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看着他们,希望他们吃完不给钱的雪糕赶紧走人。
何成魁站在商店的电风扇前,肆意的打量着外面穿着清凉的、或者长的好看的女生,不时回头跟刘军师笑谈几句,他对刘军师的眼光还是有些服气的。尤其是刘军师对女生特点的记忆力和他独创的给漂亮女生打分方法,这让他十分好奇。
“军师,你看那边那个,树底下看书的那个怎么样,能打多少分?”
“小唐南你说那边那个啊,那是高三的张小丽,脸蛋长的挺不错可以打8.5分,就是身体不行,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就是一柴火妞,怎么着?小唐南你还喜欢这个调调?”
刘军师上下打量着刘汉唐,猥亵的冲他笑着。
刘汉唐脸红了红,给刘军师笑得没地方钻,何成魁和其它几个人也是放肆大笑,惹来周围同学厌恶的目光。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对他们几个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笑的越发大声起来。
“噫,那不是张成龙嘛!他在日头地里发什么神经呢,也不知道往凉荫里躲躲。”
听到蔡小峰叫声的刘军师捻着自己下巴上一撮黑毛,眉头一皱,想起一个主意,转头对老大何成魁笑道:“老大,上午咱们不是说先让张成龙去斗陈浩南么,不如咱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