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深之前已经点过一杯咖啡,喝了一半,还有一半,看忘了,已经冷掉了。
眼下服务员过来,她正要续杯,对面的女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给我们重新来两杯咖啡吧。”
米深道:“不用了,我喝不下了。”
女人道:“没关系,我请你喝,就当是感谢你上次帮我挑选内衣。”
“真的不用了阿姨,您最后也没用我给您挑的,谈不上感谢。”米深直接拒绝。
“那就当是我请你喝,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女人有些急切。
米深静下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捎带着疑惑,看向对面的女人。
女人尴尬的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你跟我女儿一般大,我很喜欢,我们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是缘分,所以”
“那还是我请您喝吧?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长辈,而且我四叔教育我,无功不受禄。”米深说完,抬头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道:“两杯摩卡,谢谢。”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女人有些尴尬,可她却不知道,米深心里正打着什么鬼精灵算盘。
“阿姨,您是本地人么?”米深忽然开口问道。
“不不是。”虽是这么回答,可女人言语中有明显的停顿,目光还有些闪烁。
米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江,江河的江。”
“哦,江阿姨。”
米深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固。
直到服务员将咖啡送过来,女人才开口打破沉寂,“你跟你四叔,感情很好?”
米深正喝着咖啡,闻言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抬眸笑眯眯的看着她,“嗯,我从小到大,就跟我四叔亲。不过江阿姨,您的问题有些奇怪。”
“怎怎么了?”女人神情有些惶惶。
米深抿了口咖啡道:“一般不认识,不都是会像我一样,问问对方的姓名,再问问一些浅薄的最起码不涉及私人问题的事情么?可是您一开口,就问我跟我四叔的感情好不好江阿姨,您不觉得您的问题,有些奇怪么?”
米深这番话说的措辞严谨,一针见血,说完了还用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江珉心头微惊,十年的时间,十年的空白,当年的小丫头,果然已经长大了。小小年纪,气质沉稳,遇事冷静分析,这种气场让她一个几十岁的人都觉得汗颜。同时,又很欣慰。
“我知道你叫米深,是厉家的五小姐。”江珉扯了扯唇,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急转弯回去问她的姓名,米深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我以前跟你妈妈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特意注重了很好很好这四个字,可此时的米深,却当真以为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寓意有多深厚。
对于江珉的这个回答,米深还是有些意外的,“您是我妈的朋友?”
“嗯,”江珉点点头,“以前我们上大学时,是很要好的朋友。我是最近才听说她出事的事情,所以这次回来,也想替她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米深略一思忖,心中仍有疑虑:“既然您跟我妈妈是好朋友,那您上次在内衣店为什么不说?”
“哦我上次忽然接到紧急电话,所以先走了”
这么一套解释下来,还是挺顺挺连贯的,米深疑虑稍减。
提起父母,米深心中未免难过,眨了眨眼睛道:“说起来,江阿姨您跟我妈一个姓氏,我妈妈也姓江。”
“是的。”江珉脸上浮现一抹哀愁,眼底也飘满了愁绪。
两人小聊了半个多小时,话题多是围绕着米深的父母展开的,米深从江珉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
最后,她彻底将欧镐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跟江珉聊到最后,那股亲切感越来越浓重,分手时,两人还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
——
榕城的夜晚,远比暖城的要凉很多。
一条幽静的小巷内,一辆黑色的汽车已经在阴暗处停靠许久,车窗紧闭,毫无声息。
偶有行人撑伞从旁经过,都是匆匆而过,压根没注意到车内其实还坐着人。
驾驶座上,艾米抬手看了眼钟点,微微偏头对坐在后座的男人道:“总裁,八点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巷子口那端的朦胧路灯下,一抹消瘦的身影撑着伞走过来。
车门打开,黑色的雨伞遮过头顶,高大的身影立于车前,笔直伟岸。
乌黑的皮鞋踏过湿哒哒的地面,发出清脆的抨击声响。和着雨声,听不真切。
直到他往前走了数步,对面而来的中年男人似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蓦地一抬眸,两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你?”中年男人脚步顿住,那双被岁月风霜几乎磨平尖锐的眼睛里,在片刻的惊讶之后,便重新归于平静。
“封昶。”较之十几年前,眼前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那眉眼之间的深邃,是常年在商场尔虞我诈中走过来的,那眼中的冰冷,是见惯了世态炎凉所堆积而下的。
中年男人在打量他的同时,厉封昶同样的也在打量着他。
岁月是把双刃剑,一边流逝一边美好。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厉封昶变了,当然,厉胜也变了。
他不再如他记忆中那般年轻,或许是生活所迫,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看上去,五官依旧俊雅,穿的素净,气质依旧卓绝。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片刻,厉胜才扬起了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十几年前,厉封昶对父亲的记忆,停留在了他愤怒的容颜,停留在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巴掌上
所以,厉胜能挤出笑容,他却没有。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那样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只是在看顺着屋檐簌簌而下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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