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到了端午节,郭黎明记挂着薛氏,周五上午点完名,坐上车回家了。Www..Com到家已是夕阳落山时候。夕阳余晖下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西天晚霞明媚灿烂,天空带着些许淡黑色,归巢的鸟儿缓慢地从天空飞过。郭黎明感觉家乡的夕阳最美,哪儿也比不过。记得高考时候,自己经常傍晚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山上,看着夕阳慢慢地落山,悲壮而辉煌,无限的动力好像充斥到了胸间,一次次地鼓起了勇气,下定决心要考上学。可是学校附近的夕阳跟家乡的还是不能比的。
从路上往下看,夕阳余晖洒落的河面上,一个老婆婆正在洗衣服。郭黎明认出了是薛氏。
郭黎明到薛氏跟前喊了声:“奶。”
薛氏抬头看见了郭黎明,笑道:“回来了,黎明。”
薛氏虽然八十多了,身子还很硬朗,洗衣做饭这些家常活儿,都是她干的。郭黎明等着薛氏洗完了衣服,端起了盆子,俩人一块儿回了家。薛氏拌了面,郭黎明帮着搅动轧面机。轧完面,薛氏烧锅,郭黎明做饭,做好了,郭世收、郭黎青、郭黎江几个人陆续回了家。薛氏说:“黎明,你先吃,吃完,给你妈送饭去。”
郭黎明吃完饭,用铁茶缸成了一碗饭,给田青云送去。
第二天,郭黎明还没起床,听见田青云骂道:“郭世收,听说大队边儿上住哩那个老龟孙经常上咱坡上,把咱砍哩柴偷走,卖给了学校老师们,你得管管。”
郭世收说:“偷他偷去,能值几个钱!”
田青云说:“能值几个钱?!不是钱哩事儿,他是看不起咱一家儿,才上山偷咱柴禾。你再不去制制他,别哩人都要尿咱头上!”
郭世收说:“不就是丢那儿几根柴禾吗,发恁大脾气,格不住!”
薛氏示意郭黎明几个上去劝田青云。郭黎青说:“偷他偷去,又偷不穷咱!”
田青云骂道:“你跟你爹一个性儿,生就叫人欺负哩命!”
郭黎明知道田青云的脾气,这个时候是劝不住的,只好把郭世收拉到了一边,郭黎光把田青云拉到了一边,才罢。郭黎明对父母之间的吵架毫无办法,真的就像郭黎光说的那样,他俩这辈子是不会和好的了。
郭黎天星期天也在家。郭黎天和郭黎明早已不是小时候亲热的模样了,虽然在上第四个高三,看起来比郭黎明要沉稳成熟。郭黎天、郭黎米、郭黎光三人都在上高三,都有希望考上大学。郭黎明中午上河洗澡时候,见郭黎天也在,笑道:“回来过星期?”
郭黎天脸色有点犹豫,说:“嗯。”
郭黎明问道:“最近,你见过江春红木有?”
郭黎天淡淡地说:“见了。听说她在她家门前栽了一棵垂柳,希望留住我。哪用栽柳?我哩心早就给她了。”说到这儿,郭黎天脸上现出一丝幸福的红色。
郭黎明笑道:“你真幸福,比我强。”
郭黎天问道:“你还木有谈恋爱?岁数不小了,该结婚了。”
郭黎明笑道:“也算木有。”
郭黎天说:“你也算干部了,比我二哥、三哥都强。二哥好不容易考上了学,回来找不着工作,外出打工,成天受气,还累。三哥也算有个工作,乡里医院当个医生,也木啥干头儿。”
郭黎明说:“我工作算个啥呀。比起来你哥们好不了多少。一转眼过去多少年了!我看黎药哥过得最自在,考上医药大学,学成了医,想干了干,不想干了,就自立门户,自由自在。我看过哩不比谁差,钱比我挣得多得多,日子过得比咱舒心,多好!不知道这几年黎美姐过哩咋样儿?”
郭黎天说:“不知道。总是好不到哪儿去。郭黎文、郭黎革俩人不知道在上海混得咋样。”
郭黎明说:“听说混哩不错。梓圩街上好多手机都是他们从上海偷回来,便宜卖。不过,干那一行,风险大,说不定哪一天就可能不行了。最近,上海哩公安老往政府办公室打电话,问有没有郭黎文这个人,想是出啥事儿了。他俩兄弟在外边儿格和不住,喜欢内斗。”
郭黎天冷笑道:“遗传!他老头儿就好挑动内斗!”
郭黎明笑道:“文革余风!”
郭黎天也笑道:“还是你总结到了点子上。听说世强伯木事儿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背诵文革时候哩语录。我看他想神经。”
郭黎明笑道:“那是他一生中最辉煌时候,念念不忘。你还不知道,文革时候世强伯跟着干哩那个人张金银把自己老头儿整成个癔症,现在啥也不知道,也是成天在家背语录。”
俩人笑了起来,郭黎明感觉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河里的鱼特多,小鲫鱼、鲶鱼、老鳖,好多叫不上名字的。洗过了澡,就开始顺着河摸鱼,能摸到好多。河里老鳖特多,夏季中午,老鳖就会爬上河里石头上晒盖,如果从河里过一趟,石头上的老鳖“咕咚咕咚”往下跳,没人要。有一回,郭黎天就捉住了一只三斤多的老鳖。现在叫专家们一说,有抗癌、防癌疗效,河里老鳖立即断了种。夏天没事儿时候,砍根竹竿,系上一根细绳,把针烧弯,握成一个弧形,细绳穿进针孔,一个简易的鱼竿做成了,郭黎明拿着鱼竿,能钓一夏天的鱼。冬天的河里整天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冰,郭黎明捉鱼的瘾特大,就把冰层砸破,伸进冰洞里捉鱼。有次郭黎明、郭黎天俩人在冰面上滑冰,谁知冰层有点薄,郭黎天掉进了冰洞里,还好水不深,郭黎天自己爬上来,俩人怕大人骂,脱了袄、棉裤,在河里烤到天黑,才把衣裳烤干。
“那时候我家里穷得很,害怕弄湿了衣裳叫大人打,吓哩家都不敢回。最后还是叫我爹打了一顿。”郭黎天黯然道。
郭黎明笑道:“还有一回,你记不记得?咱俩洗完澡,就到河边摸鱼,咱俩一块儿把手伸进一块大石头里面摸,摸到了一个身上有点儿光滑哩家伙,想着肯定是条大鱼,两人使劲儿往外拉,就是拽不出来。还是你经验丰富,说那东西身上有点儿涩,是不是长虫?咱俩立即缩了手,把石头掀开一看,大石头下面有一块儿小石头,那条红黄花纹哩长虫紧紧缠绕在上面,咱俩吓一跳,麻利上了岸。”
俩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银河里的水好像也倒流到了二十多年前。
“你记不记得,你两岁多时候,有一回上河洗澡,仰八叉倒在水里,那时候你长哩胖,哭着手脚不停地拍水,翻不过来身儿,还是我去把你拉了起来。”郭黎天笑着说。
郭黎明笑道:“记得。那一回,家里人知道后,我又挨了一顿打。那时候咱庄上哩小孩儿们五月当午清早,天还木明,一群群上河里洗澡,比谁搁河里洗得时间长、不怕冷。”
郭黎天笑道:“从五月当午开始洗澡一下洗到九月,成天比谁在水里憋气憋得时间长,看谁游哩远。一天能洗好几遍儿。老师们偏不叫咱洗,谁去学校晚了,就使指甲往胳膊上挠一下,挠哩印儿泛白就是洗澡了,老师就开始责罚。”
郭黎明笑道:“小时候喂蚕、放羊,自由自在,啥也不担心,多好。”
郭黎天脸色暗了下来,扎进了水里,过一会儿浮出水面,说:“洗时候不小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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