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间床上,百刃还是祁骁摔门走的时候的姿势,微蜷着身子背对这床外,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又可怜了几分,祁骁双拳攥起,百刃被自己捆在这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祁骁脱下大氅,慢慢的走近,百刃听到他来了慢慢闭上了眼,一句话也不说。
祁骁眼眶发红,坐到床上慢慢的抱着百刃让他翻过身来,百刃半阖着眼,低声道:“你若是存了那心思,不如直接将我杀了……不然我咬舌自尽,也不受这份屈辱。”
祁骁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只是将手里一直攥着的命符慢慢的系到了百刃的腰上。
百刃虽身为质子,但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千尊万贵的长大的,何曾受过这份委屈,今天被祁骁捆了这半天心灰意冷,竟是生出了几分轻生的意思,因为当时的那场交易,他本不再避讳同祁骁亲热,后来又因为存了别样心思,是以更坦然了些,两人虽一直未曾成事,但百刃心里早就有谱,若是平时,百刃也就依了,但今日两人闹了这一场,百刃无论如何也没法俯就,百刃感觉祁骁在自己腰间悉悉索索的弄着什么,抬头一看瞬间急红了眼,心里一下子明白了,祁骁都知道了!
百刃一时心中又羞又怒,狠命翻身想要躲开,可惜他力气本就不敌祁骁,又被捆住了手脚,哪里挣的开,百刃怒急,厉声道:“放开我!你不想要了扔了就是,放开……放开我!!”
祁骁薄唇轻抿,将那命符死死的拴在了百刃腰上,栓结实后才抬起头来看着百刃,一句话也不说,一面按着百刃不许他乱动一面去给他解绑,百刃脸涨的通红,他本是仗着这边人没人认识命符才假作寻常玉佩送给祁骁的,他性子内敛,喜怒不行于人前,现在一朝被戳破,还是在这种情形下,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一个劲儿的挣扎,祁骁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手脚解开,百刃一被松开马上去解腰间玉佩,可惜他手被捆了多时,半分力气也使不出,祁骁看着他红着眼抖着双手去解命符的样子,心里好似被一把钝刀来回捅,痛彻心腑。
祁骁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按着他的手臂不许他再乱动,哑声道:“别解下来,别……”
百刃恼羞成怒,如同陷入绝境的小兽一般,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姿态了,手脚都上,一顿狠命挣扎,祁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一直用力的将百刃揽在怀里,平时一张不输孔明战群儒的嘴此刻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是不断的重复,别解下来,别解下来……
百刃不是女人,气力再小,一拳拳打在祁骁身上也不是假的,祁骁闷哼一声,死死的抱着百刃,将脸埋在百刃颈间低声道:“你有气就打……打到你消气……”
祁骁这么说了,百刃反而停了手,祁骁见他半晌不动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不知何时,百刃脸上已经爬满了泪。
祁骁心中大疼,苦声道:“你……你有气朝我发,别这样……”
百刃双眼通红,哑声哽咽:“你打我,还捆我……”
自来皇城后,祁骁虽然也算计过他,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对他好的,从初时的防备到之后的倾心,百刃察觉出祁骁对他也不单纯是当初的交易了,今天闹了这一出,百刃忽而什么也不敢信了,少有的,居然很想家,想他母妃。
祁骁一颗心都快疼碎了,揽着百刃不住哄:“我方才急糊涂了,我看看……绑疼了么?”,祁骁撩起百刃的袖子看他手腕,祁骁方才盛怒中还是有分寸的,因怕伤着百刃,用的都是宽大的布条,是以百刃手腕上虽有红痕,但并未勒伤,饶是这样也够祁骁心疼的了,祁骁想去找药,又怕就这么将百刃扔在这儿他更要委屈,只得高声叫外面送药进来,百刃一听眼泪流的更凶了,脸都气红了,急声道:“你……你还要别人进来看我这样子……”
祁骁无法,只得让人将药放在寝殿门口,自己去拿,就着熏笼将药烤热了,替百刃揉手腕,百刃不住流泪,等手腕稍微有些力气了,一把推开祁骁又要解腰间的命符,祁骁叫苦不迭,一把将人抱住了:“别闹……你生气就朝我发,别动它,百刃,百刃!”
百刃气息不稳,哽咽道:“我不要……”
祁骁低头不住的亲吻百刃泪湿的脸颊,连声哄道:“别闹……听话,今天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好不好?你戴着我给的命符,让我祁骁替你承君受命,用这个罚我是非不分,辜负了你的情谊,好不好?”
“我不用你!”
百刃双臂都让祁骁揽着,动弹不得,一口咬在祁骁肩膀上,祁骁却好似不知痛痒一般,低声哄着:“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百刃虽然盛怒,但还是不忍心真伤着祁骁,不多时就放开了,心里越发难受,自己这样在意他,祁骁却这么对自己,说生气就生气,说发火就发火,还绑起来扔在这里不管,简直如同待寻常娈童无异!
祁骁也知道百刃是因为什么生气,轻声哄:“我今天本来就是想将你叫来吓唬你几句,我实在怕你一个不小心让皇帝抓住了把柄,如今我羽翼未丰,还无法同他抗衡,万一你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拼尽全力也只能落个鱼死网破,让我怎么办?!”
不等百刃说话祁骁又苦笑道:“我脾气不好,又本就带着三分气,你还故意要把这东西收回去,我一时没按捺住,好了别哭了,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你心里若还有气,接着咬我,好不好?”
百刃眼中噙着泪,低声哽咽:“我布置的……很周全的,不会出岔子……”
“我知道我知道。”祁骁轻叹,“但下次……这样的事你还是提前同我说的好,我替你料理了,就是出了事,那也是我的……”
“什么以后?!”百刃狠狠的盯着祁骁,“现在就散伙了……”
祁骁失笑,连声哄道:“别闹,你同我散伙,我再去哪里寻这么个宝贝……好了,今天真是我错了,我再给你赔不是,世子殿下就看在我年少失怙无人教养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百刃本还要再反驳,但见祁骁连自己连自己无父无母的事都拿出来说了一下子没了话,心里又委屈起来,偏过头不再理会祁骁。
祁骁叹口气,小心的搂着百刃,轻声道:“还难受?好了……你先躺下,我给你看看腿腕上勒伤了没。”
祁骁拉过一旁的软枕让百刃倚上,他自己坐在床上,拉过百刃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挽起他裤脚小心的看,或是百刃踢打的太过用力,脚腕上伤倒比手腕上的厉害,祁骁心疼不已,小心的给他擦药,百刃腾出手来,又要去解那命符,祁骁一把按住他的手苦笑:“百刃……好好的听话……”
百刃眼中浸着泪,哑声道:“还是……还是给你吧,你若是不喜欢了,扔了就是,我……我还是头一次送别人这个,让人扔了回来,算什么……”
祁骁看着百刃细细的脚腕上紫色淤痕,听着百刃这么一说瞬间也红了眼眶,祁骁长吸了一口气,转头又沾了些药膏,在手心里搓了搓轻轻按在百刃脚腕上,半晌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是第一次么?”
祁骁轻轻按揉着百刃的伤处,哑声道:“百刃,我头一次爱慕上一个人,许多事还不是很懂,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思想要对你好,但有时候……不小心就会伤了你,百刃,别的我不敢许诺,今天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在再发生了。”
祁骁将手拿开,低下头在百刃光洁的脚腕上亲了下。
百刃像是被烫到似得,猛地抽回了脚,祁骁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过他另一条腿,挽起裤脚,又取了些药膏,接着给他上药。
百刃怔怔的看着祁骁,心中思绪翻飞,再看向自己腰间绑的结结实实的命符,慢慢的……也没那么生气了。
百刃几乎是觉得自己方才是昏了头听错了,祁骁是同自己说……爱慕自己?百刃差不多也猜到祁骁对自己有些情谊,但他万万没想到,祁骁会真的说出来。
不多时将药擦好了,祁骁扯过丝帕擦了擦手,起身在百刃额上亲了下,转身出去了。
百刃一个人在里间屋里愣了片刻,呆呆的蜷起腿来,摸了摸方才被祁骁亲过的地方。
“百刃……”祁骁提了一个小巧食盒进来放在榻边上,打开食盒将里面一碗燕窝取了出来,低声道,“晚上也没吃饭,你现在大约还有气,硬吃下去反倒伤身子,先喝点燕窝粥填填胃,我吩咐下去了,今晚膳食房里灶膛不填,夜里你什么时候饿醒了就让他们什么时候做。”
折腾到这会儿,百刃隐隐的也有些饿了,接过粥碗来,慢慢的吃了下去。
百刃看了祁骁一眼,犹豫了下低声道:“晚膳……你大概也没吃吧?我看那食盒里还有碗蒸蛋,你……你吃些吧。”
祁骁顿了下,走近了坐到百刃身边来,轻声试探:“百刃……不生我气了?”
百刃偏过头将粥碗放到榻边的小几上,抿了下嘴唇道:“今天的事……我也有错,以后就……就都不要提了。”
祁骁心中又酸又甜,轻轻的将百刃搂在怀里,低头重重的在他额上亲了下,沉声道:“不,以后要常常提,时时刻刻的提醒我……”
百刃很不自在,低声道:“还有,这个……我不能戴着,我不是还生气,就是……不能戴。”,百刃将命符解了下来,轻轻摩挲那上面的符文,祁骁犹豫了下心中有了主意,点头:“好……这里还疼么?”
祁骁轻轻抚摸百刃的手腕,百刃想说不疼,但看着祁骁心疼愧悔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让他更小心自己,低声道:“有一点。”
祁骁手下越发轻柔,慢慢的揉搓那淤青处,百刃生了场气发了次火,还被祁骁捆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得累得很,倚在祁骁胸口,慢慢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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