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挺在收到父亲的家书后匆匆赶了回来,太子死后,他一度惆怅,同父亲的感受一样,觉得自己的多年钻营打了水漂。在军中的这几年,他依旧刻苦,受到师傅的栽培,本事渐长,可他却仍旧不得刘渊喜欢,因此虽然他师傅有心提携他,可他却仍旧是个不入流的小将领。
自刘曜调回京城后,羊挺与刘曜的关系也起了微妙的变化,面儿上两人书信不断,可羊挺总觉得他对自己少了以往那份信任和亲切,尽管旁人从刘曜写来地书信上看不出什么,可羊挺总有这样的感觉,自己那一时的意气也毁了自己多年在刘曜身上所下的功夫。
羊挺甚至比他父亲还希望羊献容尽快地出人头地,因为他快要熬不住了。好在,羊献容终于成功了,不是嫁给那个有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太子,而是皇帝,当朝的皇帝。
在见到羊献容的第一面,羊挺便兴奋地恭喜着她:“好妹妹,大喜啊。”他一点儿也没注意到羊献容因这段时间的寝食不安变得不太好的脸色,更没有意识到在他道了恭喜后,羊献容连强笑一下都没有,只是不停地说着等她成了皇后,便是一国之母,何等荣耀,何等尊贵。
羊献容本来尚有几分期待羊挺的归来,毕竟等她离开后,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羊挺是她打小最亲近的哥哥,她想见他,可羊挺这般高兴的模样让她觉得陌生,那一丝的期待也转眼消失了,她不想再搭理他,闷回了自己的房间。
羊挺不知羊献容这是怎么了,大婚乃是喜事一件,何况还是要嫁到宫里去。他摇摇头,去见父亲了,这家里的人,除了父亲,好像都和羊献容一样,并不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只能去问那唯一和他有相同心情的人。
羊玄之重重地叹口气:“不知好歹。”
羊挺吓了一跳,父亲的语气不太好,这怒火也不知是冲着谁。
“那容儿,居然看上了刘家那小子,还说出非他不嫁这样不知羞耻的话。”羊玄之的话让羊挺吓了一跳,他素来知道刘曜喜欢羊献容,可不知道羊献容何时对刘曜也动了情,竟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可恨的是,”羊玄之继续说道:“你母亲和你哥哥竟然也不愿容儿嫁入皇宫,你母亲为此跟我闹了许久,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说是把容儿推入火坑呢?”
“正是,”羊挺极为同意羊玄之的话:“皇上无子,日后容儿生个儿子便是太子,太子登了基,她便是太后。容儿又是个聪明人,未必不能成为贾皇后那样的人。”
“罢了,”羊玄之摆摆手,道:“反正现在圣旨已下,再过十日容儿便要入宫了,这事算是定下了,我就安心当我的国丈,你呢,安心当你的国舅爷。日后再活动活动,你也不用去刘渊的军中了,他到底是匈奴人,跟着他也成不了大事,在京城当个武将,家里也好有个照应。我也老了,力不从心了,你那哥哥又不是个能指望的人,以后家里,便全凭容儿和你了。”
羊挺
点点头,心里是止不住的得意,自己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就算是在家里,也不用顶着次子的名头不受重视,容儿说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羊家最后还是得靠他了。
见完了父亲,羊挺又到了母亲的屋里,孙氏正和羊献容说着什么,见到他来了,立刻都闭了嘴。羊挺心下生疑,又有些不快,却也不说什么,就在一边坐下了。羊献容看了他一眼,跟母亲告了退,离开了屋子。
“怎么了?”羊挺望着羊献容离去的背影:“容儿不愿见我吗?”
“别多心。”孙氏低声道:“女儿家,总有些心事,是你们这些粗老爷们不懂得。”
羊挺点点头,又自己打量起了孙氏。上次自己回来,孙氏满心的欢喜,极为关心他的胖瘦和军中的生活,拉着自己有说不完的话。距离上次回来也有年头了,可母亲这次的态度却大不一样,眉头深锁,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既是在迎他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羊挺故意叹口气:“儿子可是不该回来,没人想着,念着,盼望着,我这几年回来一次,母亲看起来还不高兴。”
孙氏白了羊挺一眼,道:“你这说的哪里话?”
“母亲有心事?”羊挺故意问道:“妹妹大婚可是喜事。”
“大婚当然是喜事。”孙氏平淡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一点点喜悦之情:“我也没有心事,你刚回来,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羊挺讨了个没趣,给孙氏行了个礼,回了自己的房中。
大婚将至,羊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都是来道贺的,羊挺跟着羊玄之一刻不闲地迎来送往,当然也认识了不少朝中的权贵,父亲倒是不吝啬夸赞自己,凡事在朝中能说上话的,都不忘推荐一下他,说他在刘渊的军中干得出色,那些人都对羊挺露出了夸赞的神色,可他清楚,这种面儿上的客套对他没有什么帮助,但他牢牢记住了父亲表现出极大热情的几个人,他们都是赵王身边的红人,他知道自己以后的前途都系在这些人的身上。
大婚的前两日,羊玄之与羊挺正在书房商议大婚时还有哪些需要准备和完善的事情,他也劝羊挺再与妹妹多谈谈,不管怎样,事已至此,还是开开心心入宫最好,皇帝虽然痴傻,可对女人的感觉同普通人一样,大喜的日子,谁愿意看见新娘哭丧着一张脸呢。
“侍中大人到了。”两人正说着话,守门的小厮进来通报道。
羊玄之和羊挺神色一凛,起身正了正衣冠,赶紧出门迎接。他们都知道,孙秀才是司马伦最为宠信之人,他的话,司马伦必定会听,因此绝对怠慢不得。
孙秀比之以前微微胖了些,满面红光,迈着步子往里走着。羊玄之和羊挺赶忙迎上前,双方见了礼后,羊挺亲手微扶着他,羊玄之弓着身子在前引着路。
“孙大人亲自前来,羊某未能远迎,实在失礼。”羊玄之道。
“国丈大人客气了。”孙秀笑着说:“你我带着亲
不必这般客气。”
“小女能入宫,全凭大人引荐,这份恩典,羊某铭记于心。”羊玄之引着孙秀进了正屋,待他在上首坐好后,又亲自舀了茶,道:“以后大人需要羊某效劳的,我和犬子定当竭力而为。”
孙秀听了这话,便将目光转向羊挺,上下探看一番,道:“这便是你那次子?我听族兄说起过他,似乎是在刘渊军中当差?”
羊挺赶紧恭恭敬敬地回话,道:“回侍中大人的话,正是。”
孙秀眉头一皱:“到底是个匈奴人,不足为信。朝廷对他……”孙秀欲言又止,冷笑了一声:“呵!”
“大人的意思是?”羊玄之赶忙问。
“我没有什么意思。”孙秀摇摇头,又对羊挺道:“年轻人想见见世面是不错的,只是不要走错了路,我看你体格健壮,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莫要浪费了大好年华才是。”
羊玄之心中暗喜,连忙冲羊挺使了使眼色,羊挺立马会意,道:“谢大人指教,只是羊挺不才,想报效朝廷,始终无门,还请大人指点。”
孙秀笑了笑,拍了拍羊挺的胳膊:“莫急,你以后是国舅,机会有的是,前途也不成问题。”
“谢大人。”羊挺不知孙秀的意思,一会儿让他回朝中效力,一会儿又告诉他不要着急,又不敢多问,便疑惑地看了看羊玄之。
羊玄之俯低身子,对孙秀说道:“前儿个,我得了件白虎皮,毛质细腻,毛色润泽,是件上好的东西。可我就是个书生,哪配的起这样的东西,便想到您了,您是辅国将军,这虎皮在您的座椅上才合适,赶明儿,我让人给您送去。”
“客气了。”孙秀道。他又拍了拍羊挺的胳膊,再同羊玄之闲话了几句家常,方才离去了。
至晚间,已累得直不起腰的羊挺强打着精神往羊献容的房中走去,父亲说得不错,事已至此,他还是想劝妹妹看开些。到了羊献容屋子的门口,跟着她的小丫头正在外面的石凳上打盹,房门虚掩着,他好奇地往里望去,只见羊献容就着昏暗的灯光,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他推门的一刹那,羊献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慌乱地将桌上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衣服中。
“在做什么?”羊挺怀疑地望着羊献容,再往四下看去,只见床榻上放着一个袋子,他佯装无事地走上前,随意地拿起袋子,里面沉甸甸的,应当是银两。他不动声色地将袋子往旁边一放,再往里看去,枕边放着一个包袱。“你还想把这些东西带进宫啊?用得上吗?”
羊献容挠挠头:“我想家时看看。”她又问羊挺:“二哥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没事,妹妹后日就要进宫了,我来看看你,以后想见便不容易了。”他笑着,眼神却往羊献容的胸口望去,那里藏着她刚刚收起的东西,这里面一定有蹊跷。羊挺本想劝慰羊献容一番,此时改了主意,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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