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七,宫中依然是风平浪静,宫外也是一派祥和,只是,这许多天过去,宫中守卫已是怨声载道,即便长沙王三番五次下令加俸,然而终究无法制止人心的浮动,司马乂和羊献容深深地清楚,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因此,司马乂上奏皇帝,说天降祥瑞,乃上天福祉,更何况如今晋朝物阜民丰,也是老天爷垂怜,陛下登基多年,虽时有动荡,然大致安稳,无大灾,无大祸,如今虽有叛军在外,然而民心所归,终将平定四海,因此,他愿替陛下往白马寺还愿,以谢上天眷顾,以慰天下苍生。
司马衷闻言甚感安慰,也觉得司马乂所言实在,他当皇上多年,朝政之事不大操心,然而期间除了内部操戈,并无其他大患,即使自己被囚金墉城,也很快就被解救了出来,现在想想,的确是老天爷偏爱自己,才让自己当了这许久的安稳皇帝。他当即准了司马乂所奏,命他三日之后,前往白马寺还愿。
此事很快传遍朝野内外,上下均是一片赞誉之声,然而,羊献容心里清楚,长沙王这是亲自引河间王与成都王出手,胜负就在一战之间。
“娘娘怎么知道河间王和成都王一定会在长沙王离京之际对他出手?”司马宣华问道。
“猜的。”羊献容浅浅一笑。
司马宣华愕然,如此要紧之事,她们只能仅凭猜测行事吗?不然又能如何?羊献容和司马乂不过赌这一把而已,整整七日,宫中守卫已是疲惫不堪,更何况成都王和河间王已经筹备了这么久,她就赌他们比她还要着急,她相信,如果她和长沙王不是听了羊挺之言再往长沙王府调了兵,而长沙王也不是长住宫中,想必那边早就出手了。还有三日,一切便见分晓。
初九日,成都王府和河间王府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直到半夜,正在闭目养神的长沙王才得到消息,猛虎堂的人在城外集结,往东边去了。东边,正是白马寺所在的位置。司马乂捻了捻手中的一长串佛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司马乂便集结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城往白马寺行去,他所带的人马均是长沙王府的属军,唯有跟在他身后的一人不是,那是得了羊献容的命令贴身保护长沙王的羊挺。
二人一路无话,时近中午之时,一行人马顺利地到了白马寺。白马寺德慧禅师已于两日之前接到圣旨,因此率领众僧人将寺院内外打扫干净,已迎贵宾。此时,他领着众院长老齐齐跪在寺门之外,待到长沙王下了马,他便高声道:“白马寺主持德慧领座下弟子恭迎钦差大人。”
司马乂忙上前两步,搀起垂垂老矣的主持,笑着道:“叨扰法师了。”
“不敢。”
语毕,德慧法师领着司马乂往寺内走去,至大雄宝殿方停下脚步。殿内众佛家弟子已准备就绪,司马乂焚香礼佛,跪地祝祷一番后,便命人送上陛下所备下的还愿之酬。德慧法师再次跪地谢恩,又请司马乂往内堂走去,那里备下了斋饭。
司马乂吃饱了饭,抬头看看天,正午刚过,是时候启程回京了。他同德慧法师告了辞后翻身上马,沿原路往京城走去。
白马寺地处京城东面,在洛河北岸,沿途地势虽不复杂,但是丛林茂密。
司马乂招呼着羊挺快骑了几步,待两人并肩了,他才问道:“国舅爷足智多谋,本王很是欣赏。”
“王爷过奖,”羊挺微微欠身,谦虚地说道。
“不知此次危机过去,国舅爷可有兴趣从汉光乡侯的麾下转入本王麾下?”司马乂又问道:“别的不说,至少国舅爷不用背井离乡,可以在这京城中娶妻生子,安稳下来,我想这也是令堂的心愿。”
羊挺微微一笑,说道:“王爷抬爱,实不相瞒,卑职在外多年,归家之心浓烈,只是汉光乡侯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如今卑职稍有作为,不敢就这样离开。”
羊挺如是说道,如此重情重义让司马乂对他更为欣赏,只是司马乂并不清楚羊挺心中的小九九,他做梦都想回京城,在朝中拜个一官半职,毕竟京中多权贵。他在外历练多年,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而高官厚禄才是他的梦想。
可是,羊挺并不完全信任司马乂,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凭他对司马乂的观察,此人仁厚,重情重义又有些优柔寡断,他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好人在这乱世是无法立足的,尽管他目前对河间王和成都王有着明智的判断,但是只要他狠不下来对两人动刀子,那么总有一天,他还是要从现在的位置上滚下来,那羊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这个人的手上呢?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司马乂问道:“依国舅所见,他们会在何处动身?”
“还不是时候。”羊挺说道:“此处仍是佛家地盘,成都王信佛,绝不会允许猛虎堂的人在这里动手,等出了山,进了前面那片密林,便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候。”最新
司马乂望向羊挺,再问道:“国舅以为他们有几成杀我的把握?”
“自然是十成。”羊挺说道。
司马乂惊诧地反问道:“十成?”
羊挺点点头,看着司马乂反问道:“那王爷觉得他们刺杀不成功的可能有几成?”
“自然是十成。”司马乂肯定地说道。
说完的瞬间,他便明白了羊挺的意思,两边都有十足的把握完成任务,都对自己信心满满,那今天这胜负只能交给老天爷取定夺了。
羊挺却接着说道:“但是以卑职的估计,王爷的胜算要高两成,至少有十二分。”
“此话何解?”司马乂有些高兴地问道。
“王爷此战,是为自己赢一条命,而猛虎堂此战,是为自己赢权势利益,”羊挺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为重要了,也没有什么是比赢一条命更有拼劲的了。”
司马乂了然,赞道:“言之有理。”
二人一路行去,进了密林,气氛陡然间有些凝重,司马乂给羊挺使了个眼色,羊挺点点头,让马往后退了两步。说时迟那时快,便有十几人从树上跳下,又有二三十人从四面围了过来,几十人相互配合,有的对付护卫,有的负责迷惑视线,而那个脸上有道疤的家伙则持一把长刀直冲司马乂而去。
羊挺时刻注意着司马乂的动静,这时连忙将围着自己的两人放倒,便赶到司马乂身边,趁着那位虎爷专注地对付着司马乂,他提剑直刺虎爷而去。虎爷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他除了武艺高强,应变能力也是非常厉害,眼看着那剑要刺到自己身上了,他朝后一闪,退了几步,稳住了步伐后,再次提刀前来。
司马乂和羊挺以二敌一,纵然那位虎爷武艺高强,慢慢的也有些招架不住,羊挺回头一看,自己这边人马将近三倍于对方,应付他们绰绰有余,他不禁有些奇怪,按说猛虎堂准备了这么久,不应该行动如此草率,这摆明是送人头来了。他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果然,在双方有些疲累之后,这四五十号人突然撤了,那位虎爷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突然,密林中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两三百号人物,羊挺四下望去,这些人仅有一部分脸上有刺青,这些人才是猛虎堂的人,其他的人,恐怕是装成猛虎堂的正规军,是河间王和成都王麾下的人。
“你们输了。”虎爷大喊一声,再次提刀冲向司马乂。
司马乂不慌不忙地挡了他一刀,冷笑一声,回他道:“未必。”
那虎爷一愣,看司马乂神色淡然,没有半分惊慌的模样,他心里没了数,四处望了望,果然听见远处传来动静,转眼间,他和他那两百来号人就被围了起来。
司马乂笑了笑,冲外围的将士们喊道:“牙门军听令!”
“在!”众将士威风凛凛地喊道,那声音震耳欲聋,将林中禽类吓得纷纷飞了出去。
虎爷一听司马乂调来了牙门军,一时有些慌张,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长沙王好本事!”
“猛虎堂恶名在外,威胁朝廷,身为皇室子弟,谁都有义务将其剿灭。”司马乂冷冷地说道,接着,他又冲着外围的牙门军喊道:“将猛虎堂一应恶匪全部拿下。”
刚刚冲进来的那两百来号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慌了神,完全没了战斗的意志,纷纷缴械投降,至于那位虎爷,倒是狡猾得很,眼看情况不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白灰冲着司马乂和羊挺洒去,趁着二人眼前看不清,他喊了声“猛虎堂冲出去。”然后寻了处缺口,带着人就往外冲去。那牙门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训练有素,见状赶紧抓人,结果除了虎爷和另三个武艺高强之人,其余人全部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