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的目光在二位王爷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出来,二人因为猛虎堂的事情还有些紧张,到他的长沙王府来也不过是探听消息,现在,司马乂的话摆明了是要放二人一马,这倒让两个人产生了怀疑,不知这长沙王的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司马乂令人给二位舀了茶,笑着说道:“我们都是姓司马的,倒是很难得像今日这般一处饮茶,他日我来做东,再请二位到府上来饮酒,如何?”
河间王未说话,长沙王笑着点了点头,应道:“甚好。”
“今日我见陛下,陛下同我说了一番话,实在让我颇为感慨。”司马乂继续说道:“他说平凡百姓家里常见兄弟和睦,反倒是身处皇室,兄弟叔侄之间不但不亲睦,反而彼此间有嫌隙,常让外人钻了空子。如今外有叛军,内有佞臣,咱们宗室之间,还是亲厚些,共同替陛下守好这江山的好。”
河间王狐疑地看了司马乂一眼,默默地饮了口茶。成都王赶紧俯下了身子,说道:“你我乃是兄弟,如今你指掌朝政,我自当鼎力支持才是。”
“既如此,我有话也就直说了。”司马乂道。
那二人互看了两眼,又将目光投向司马乂,他们知道,这嘴上的善意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话才是司马乂要告诉两人的。
“先帝令宗室驻守藩地,除了相信宗室子弟外,也是希望宗室子弟能在各个藩地建立一番功勋,莫要都守在京城荒废了。”司马乂说道:“先帝驾崩之后,藩王因各种事由陆续回京,如今能安心镇守藩地的竟是少数了,实在有违先帝的好意,更何况,如今外面也不太安生,各守备,将军虽做好了御敌的准备,可是军心不振,实在难成气候,也因此李特军连下几成,如今割据一方形成了自己的小朝廷。二位都是武将出身,当初为迎回陛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陛下最是信任二位,如今还请二位回到封地,处理好封地事宜,领好封地各军,一旦战事需要,还望二位为朝廷立下战功。”
这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将两人撵出京城罢了,河间王和成都王都是费尽了心机才来到京城,谁都不想回封地,那里远离权力中心,日子是过得潇洒快活,可是有什么用呢?终究一事无成而已。
可如今,司马乂摆明了以猛虎堂之事为理由要挟二人,今日他们答应了离京,便是做出了妥协,猛虎堂行刺之事就跟两人无关了,他们若不答应,司马乂随时可以翻脸,以刺杀朝廷钦差的名义调动京城各处兵马捉拿两人,他二人手中有兵,可是要和朝廷为敌,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口气不咽下也得咽下,河间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冲着司马乂一低头,说道:“既是辅政王爷的意思,本王莫敢不从,这就回家拟订回封地的日期。”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先走了一步。
成都王望着河间王的背影,叹口气,也站起了身,对着司马乂行了一礼,道:“我也回家准备准备。”说罢,司马颖也准备离开,却被司马乂一把拉住。
司马乂将司马颖按回座位上坐下,道:“可记得哥哥曾与你说过,以后这晋朝的江山就靠你了?”
司马颖不懂司马乂的意思,瞪着眼睛望着他,点了点头。
“咱们是亲兄弟,你为人忠厚仗义,这是哥哥一直欣赏你的,只是莫上了他人的当,被他人利用了。”司马乂说道。
“河间王……”司马颖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司马乂抢了话头。
“河间王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他有野心,只可惜德不配位,若让他执掌朝政,便是我大晋朝的末日,这一点,你不是不清楚。”司马乂说道:“你想做储君,本来不是没有可能,司马覃是个黄口小儿,资质如何我尚未看出什么,若他果然不适合东宫的位置,我会跟陛下请旨,废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马颖眼睛一亮,问道:“哥哥的意思是?”
司马乂咬着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一步错,满盘皆落索。”飞扬
司马颖愣住了,他自幼不得先帝重视,可他资质不错,后天又勤奋,为人也是很好,无奈,他排名十六,前面的哥哥如几座大山一样挡住了他,以至于他最尊敬的父皇从未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连那个痴傻的司马衷都能得到青睐,而他却一直籍籍无名,在宫中不受待见,甚至在朝臣中,都是被漠视的那一个。即便成年受封,也被封到了成都,蜀地何其艰苦荒凉,可无人在乎。他本来已经放弃了争权夺利,打算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快活的王爷,谁料因缘际会之下,他竟成了朝中的红人,甚至受到多方拉拢,还以东宫之位相赠,东宫是储君啊,有朝一日他便能登上父皇曾坐的那个位置,傲视群臣,他的不甘心,他的委屈在那一刻全被释放了出来,他要让世人知道,他不是个无能之人,他同他的父皇一样,必是一代明君。
司马乂的话又将他打回了原形,忙活了半天,他仍旧只是那个得待在封地,日日过着一样日子的成都王。给司马乂深深行了一礼,司马颖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愤恨离开了长沙王府。
显阳殿中,羊献容先派人回了羊府将小公主接回,紧接着,又请来了严胜,此次长沙王能得牙门军的帮助,这严胜功不可没。牙门军听命于皇帝,皇帝有令,他们便会发兵,此次不同的是,长沙王只能暗中部署,并且需要他们在树林附近的山中埋伏三日,为防消息走漏,他们只能暗中调兵,并且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出去。
长沙王不善结交,与牙门军将领无一人有较好的私交,此事自然不放心交给不相熟的人去办,关键时刻,他们倒是想起了严胜,严胜由牙门军调入宿卫营,而且他在牙门军近十年的时间,如今仍与不少旧日同僚保持良好的关系,且这些同僚有的已经单独带兵了,让他联系一下,实在是无二的选择。
果然,严胜一口应下了差事,并很快联系上了一位知交好友,将这次伏击猛虎堂的任务交给了他,可以说这次伏击是稳赢不输的任务,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立功,何乐而不为呢?那位好友接下任务后就带了三百人埋伏在四周,整整三日,未出一丝纰漏。
严胜到了显阳殿,一番繁琐的礼节后,羊献容立刻让林双拿出一盘银两,望去足有百两之多。羊献容指着这些银两,微笑着对严胜说道:“此次多亏了你,这是谢银,还请严大人笑纳。”
“不敢。”严胜连连推辞,说道:“既是为娘娘效力,便是下官的荣幸,怎敢收取银两?”
“你应得的。”羊献容依旧笑着,说道:“你为我办事多年,我从来没有过什么表示,此次乃是大事,你办得甚好,我若再装看不见,岂不是太过不识抬举了吗?”
严胜想了想,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效忠,羊府的少爷信任他是因为给了他好处,皇后是因为信任她的哥哥所以才信任他,可自己本身得不得皇后信任实在难说,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拿了这钱,替皇后办事便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是想找个出路,如今既然投靠了皇后,何不让皇后放心,自己又有银子可花,两赢。
想到这,严胜笑眯眯地收下了银子,又对着羊献容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牙门军中的人,除了你我再无同旁人打过交道,经过此事,我才知道,这朝中办事,还是要有人才方便,这牙门军中的人,还靠你帮着长沙王多联络联络。”羊献容笑着又冲林双使了个眼色,林双便转身离去,不多时,她手中又捧着一盘银子进来了。
“这些钱,是给你那位朋友做谢礼的。”羊献容说着,林双便将这盘银子也捧到了严胜的面前。
“娘娘,此次剿灭猛虎堂,长沙王已经重赏过他们了。”严胜赶紧抱拳说道。
“他赏是朝廷赏的,赏的是表彰他们为朝廷除害,”羊献容示意林双放下银子,又道:“这是我谢的,谢的是那位朋友帮了我这个大忙。”
严胜立刻明白了羊献容的意思,他又给羊献容磕了三个响头,道:“那臣便替我那位朋友谢谢皇后娘娘。”
严胜前脚刚走,司马宣华后脚就进了显阳殿,她笑着看向羊献容,问道:“这一步走完,我们可高枕无忧了?”
沉吟了半刻,羊献容摇摇头,说道:“若是长沙王下了狠心,直接斩杀河间王和成都王,我或许还能放心片刻,可他心善,将这二位王爷放回了封地,这无异于放虎归山,我不信他们会就此甘心,你信吗?”
司马宣华摇摇头:“他们曾经距离权力的制高点仅一步之遥,看过顶点的风景后,他们就不会再甘心于停留在半山腰了,人性如此。”
“人性如此。”羊献容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