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覃将这位胡先生这几日教授课程的情况告诉了羊献容,表情中透露出的有愤怒也有无奈,并说他们也实在是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无非是想换个先生而已。
“怎么不先告诉我?”羊献容皱着眉头,这的确是个下策,先生自然是可以换,可换来的人是怎样的却无人能保障,若还不如胡先生又当如何是好?再胡闹几天将人逼走吗?人是逼走了,就是不知肖虎和阿齐的身子板能受得住几顿打。
司马覃不吭声了,是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而对那两人有些愧疚。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不多时,有內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刑毕了。”
羊献容深深地看了司马覃一眼,打开了房门,让人将已经走不了路的两个人搀了进来。肖虎和阿齐都是满头的大汗,不同的是,肖虎一直大喊大叫,脸色略显苍白,而阿齐却一直隐忍,实在忍不住了发出的声音也是闷哼之声,所以脸色通红。
见两人这样,羊献容也不忍心再训,又让人将他们分别送往住处,命人拿了金疮药去给二人上药,这才对司马覃说道:“找先生这事你先别急,我来想想办法,这洛阳城的大儒我倒是都知道,让人打听好后我再为你选择一个,至于怎么说动他们以及劝服东海王都由我来办,你且安下心来读你的书,时日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司马覃听进去了羊献容的话,走到桌边取过纸笔,开始写他被罚抄的《学记》。这孩子聪明乖巧,一点就透,这让羊献容放心,她不放心的倒是另外一个,刚刚阿齐进来,脸红着眼睛也红着,明明疼得不行,就是一声不吭,连个正眼也不看她,显然是在闹别扭。这孩子是羊府的嫡长孙,从出生起就受到羊家上下重视,每个人都把他当心尖子一般疼爱,哪里让他受过这种委屈,这才进宫几天就挨了顿好打,羊献容也有几分难做,怕是要先安抚好了小的,再亲自去给母亲和哥哥赔罪了。
阿齐的房间在西边的一间厢房内,地方不小,环境也很好,比肖虎的住处不知好上多少倍,他身份摆在这里,虽然也是司马覃的跟班,可没人敢怠慢他。羊献容推开房门,还没看见人,就看见一个枕头被扔了出来,“哐啷”一声成了碎片,紧接着从榻上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要管我,出去,出去。”
羊献容摇摇头,走到阿齐的身边,看了看旁边小几上放着的金疮药,分明是丝毫未动的样子,她便带着几分严厉,说道:“你若是生我的气便直冲着我来,旁人可招惹你了?”
阿齐猛地一回头,看见是羊献容,愣了愣又趴了回去,默不作声了。羊献容绕到前面,看见他满脸都是泪,眼角挂着的水珠正争先恐后地挤下来。
“嗬,我当你多男子汉大丈夫呢,敢情躲起来哭成这样。”羊献容收起了刚刚的严厉,取出帕子给阿齐擦了擦眼泪,可他显然是委屈了,眼泪越擦越多不说,默默的哭泣也慢慢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羊献容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等到他哭累了,声音慢慢小下去,这才将帕子丢给他让他自己擦泪,她则绕到他的身后,看着裤子上隐隐透出的血迹,叹口气就要动手。察觉到羊献容动作的阿齐浑身一僵,伸出手捂住后面不让羊献容动,然后回过神警惕地看着她。
“你打小就是我带的,什么没看过?”羊献容嗔道:“再说你现在才多大的年纪?还是说你还在生我的气,故意作出这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心疼,药也不上,就这般慢慢拖着,拖到严重了好让你祖母和父亲再打我一顿?”
阿齐撇撇嘴,嘟囔了句:“我才没那般小肚鸡肠。”然后又回过身老老实实地趴着了。
羊献容笑了笑,先解了阿齐的腰带,就要往下褪裤子时,阿齐猛地一颤,喊起来:“疼,疼。”
羊献容莞尔,“现在会叫了,刚才还装硬汉呢。”我爱电子书
“那么多人面前叫成那样,丢人死了。”阿齐闷声说道:“在姑姑面前还怕丢什么人?”
“知道就好,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先知会我,自己裹什么乱?”羊献容说着话,手上没停,趁着阿齐分心,一下子将他的裤子褪了下来,那半干了的血粘住了皮肉和布料,这一下直接让阿齐嚎了出来。
臀部上分布着横七竖八的伤,一片青紫色上面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甚为可怖,疼也是真疼,不过荆条抽打出来的伤都是皮肉伤,不会伤到骨头,以他们这个年纪的复原能力,好生养上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让人打来了清水,羊献容拿了一条干净的软帕子,沾湿了一点一点将伤口上的血迹洗干净,这才拿过金疮药,舀出一些来均匀地涂到了伤口上,最后拿了一条轻薄的丝被搭在他的身上。
“还疼吗?”羊献容柔声问道。从开始清理伤口起,阿齐就没停止过哭嚎,说这疼比挨打时还要更甚,好不容易上好了药,他又是一身大汗,这会儿虚脱了一般不动弹了。
“好些。”他已然是全身酸软,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看见羊献容起身欲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衣裙一脚,难得地撒起了娇:“姑姑再陪陪我。”
羊献容摸了摸阿齐的头,复又坐了下来。阿齐累极了,再加上身后上了药好些了,不多时就沉沉睡去,羊献容这才再次起身,又交待了章回留在这里照顾,动身回了显阳殿。
羊献容想了两日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太子太傅人选,倒是念儿的一句话提醒了他,现成的人选怎能放着不用?就在羊献容发愁人选之时,念儿突然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她虽已经六岁,可是尚未开蒙,所以羊献容有几分好奇,问她在看什么,念儿笑嘻嘻地指着书上的一个字,念道:“容。这是娘亲的名。”
羊献容高兴地将念儿抱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问道:“念儿是怎么知道的?”
“大舅舅教我的,他说他是教书的先生呢。”念儿歪着头,一本正经地问羊献容:“可以让大舅舅做我的先生吗?我想识字。”
羊献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现成的人选摆在那里,她竟然为此苦恼了这么久。在钱塘时,司马覃的功课也是羊附教授的,他虽非什么当朝名家,可自幼苦读书,学识渊博,更何况他对朝局一向有自己的见解,治国治军方略更是受到过长沙王的赞赏,若不是他无心朝政,为官做宰也必是能留下名讳之人。再说司马覃也喜欢羊附,跟着他时课业长进不小,让他再来带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羊附愿不愿意进宫羊献容不考虑,他再为难他的儿子也在这里,他最看重这个儿子,将他放进宫来本来也不放心,现在能有机会进来陪伴,他当然是乐意的。为难只为难在如何让司马越点头。司马越在司马覃身边安插的全都是自己人,若是日后司马覃登基,司马越也可以将他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师傅又是这些人中最重要的一环,他愿意轻易地将这么重要的位置让给羊家的人吗?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想到这,羊献容便派人请来了司马宣华,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回羊府商量后再想办法。司马乂当政时,羊献容基本上可以自由出宫,现在司马越当政,羊献容便有了几分顾忌,想了想,让人通知了羊挺,名义上是请他安排护卫,其实就是通过他知会司马越一声,也想通过此事看看司马越的态度。
谁知,司马越答应地非常爽快,还客气地派人到了显阳殿,说皇后要出宫,自是要保证安全的,已经让羊挺安排了护卫,什么时候需要便随时候命。司马越的态度让羊献容甚为奇怪,从她们进洛阳开始,这位神秘的东海王便对他们避而不见,且防着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可是自司马炽请求废去他的储君之位开始,司马越的态度好像就发生了变化,不仅火速册封了司马覃,还让一直被安排在长安的冯杭回了洛阳,而东宫闹出了换师傅的动静,司马越也没有什么脾气,甚至派人安抚,对于羊献容要求的太子亲往胡府致歉也说君臣有别,没有必要,甚至胡府上下也被他安抚好没有了异议。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司马越在对羊献容刻意亲近,就算目前仍打着幌子不见她,可这仍旧让羊献容迷惑,东海王在打算些什么?
尽管疑心,可眼下要紧的事情是给司马覃寻师傅,羊献容压下自己的疑惑,定了第二日出宫回羊府,家里有羊附和刘凌,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能为她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