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地停稳在站台时,吴明雄从车厢的车窗内看到了平川市**驻省城办事处主任居同安。居同安接车很有经验,站立的位置恰在软卧车厢门前,车门一打开,居同安就挤上了车,帮着吴明雄和随行的市委秘书长叶青提着行李下了车。
走在站台上,吴明雄就问:“小居,我要你搞的调查,你搞了么?省城几条主干道的峰值车流量有多大?”
居同安说:“吴书记,等你到省委招待所住下,我再详细向你汇报。我们不但搞了实地调查,还把省城交通局多年积累的资料也看了,包括国民党和日本人时期的一些资料。”
吴明雄说:“好,那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到省图书馆和各大学跑一下,把德国、日本和南韩战后恢复时期的资料多找一些来,重点是道路基础建设方面的。等我出国访问回来后交给我,或者交给叶秘书长。”
居同安应下了,后又随口问道:“吴书记,你们这次不是到北京参加中央工作会议么?咋又出国了?”
吴明雄说:“和省委领导同志一起去北京开过中央工作会议,我和叶秘书长就从北京出境,在东京和严市长他们会合,三个国家,跑十五天,主要考察道路市政建设。”
叶青叮嘱说:“居主任,吴书记要的这些资料,你要亲自跑,有些带不出来的就复印,不让复印就请人抄下来,中文版、外文版全要,时间有半个多月,应该没问题吧?”
居同安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出站后,居同安引着吴明雄和叶青上了一辆崭新的豪华皇冠。
吴明雄一上车就说:“小居呀,你可是比我阔气哟,都坐上这种高级车了。”
叶青也说:“居主任,你的车可是超标了。按规定,你们这种处级单位只能用桑塔纳嘛。”
居同安马上叫了起来:“我那台桑塔纳都跑到二十万公里了,束市长也不批我一台新车,连办公经费也不给了,要我们搞改革,自己创收买车、搞接待。束市长和我说:有本事在省城办公司赚钱,你居同安坐奔驰500我都不管;没本事赚钱,你就发扬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驾驶自己的两条腿去吧!”
吴明雄“卟哧”一声笑了:“这个老束,还挺幽默的嘛。”继而,又说,“你居同安身份不一般,在省城就代表咱平川市委、市**,有台好车也不为过,我放你一马,只装不知道。”
居同安讨好地说:“吴书记,要不,我把这台车换给您?”
吴明雄说:“我可不敢坐。”
居同安亲自驾车,驰出车站广场,打算直驱广州路22号省委招待所。
吴明雄看了看手表说:“小居,时间还早,你带我们兜兜风,在省城主要干道上转一圈,好不好?”
居同安说:“吴书记,坐了六个多小时车,你也不累?!”
吴明雄说:“坐车还累呀?大漠河水利工地和环城路工地上的同志才叫累哩。”
于是,居同安便开着车带着吴明雄满城转,转到能停车的路口,吴明雄还几次下车,用自己的大脚板量道路的路面,搞得过往行人很好奇地盯着看,还差点引来了交警的干涉。
吴明雄量马路时,居同安就把自己的豪华车停得老远,好像要和自己的市委书记划清界限似的。
叶青也站在一边远远地看,还摇着头对居同安说:“咱这吴书记,真是走火入魔了,打从上了环城路,走到哪里都喜欢量马路。”
在胜利路和解放路交叉口,吴明雄正量着马路,一辆奥迪突然停到面前,把吴明雄吓了一跳,也把不远处的叶青和居同安吓了一跳。
再也没想到,奥迪里钻出来的竟是省委书记钱向辉。
钱向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吴啊,散步散到我们省城大马路上来了?我的车要是撞了你,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吴明雄笑了:“撞不着的,”随即又指着车水马龙的路口议论说,“这个交叉路口的设计有问题,这么大的车流量,我看当初就应该搞个立交桥。道路设计一定要超前。钱书记,你看,面前的现实证明,适应就是落后嘛。”
钱向辉点点头说:“是呀,十几年前谁能想到我们的社会经济会有这么飞速的发展呀?”
吴明雄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种历史性的错误,我们平川今天不能再犯了,平川的环城路就是要搞第一流的。”
这时,居同安和叶青都过来了,过往行人也不时地往这边看。
钱向辉怕影响交通,便对吴明雄说:“来,上我的车吧,我正要到招待所去看你们这帮市委书记们呢。”
吴明雄说:“我们办事处的车在这儿呢。”
钱向辉说:“你坐我的车,让他们自己走吧。”
吴明雄马上想到了合田事件,想到了道路和水利工程引起的风风雨雨,以为省委书记钱向辉可能要和自己谈些什么,私下里警告一二,于是,便上了钱向辉的车。
然而,钱向辉却没发出任何警告,甚至没主动提起合田事件和那些风言风语,而是和吴明雄大谈基础建设对经济起飞的决定性作用,讲的几乎都是外国的事。
钱向辉说:“大家都知道嘛,日本和德国,作为二战的战败国,战后经济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上的。当时的国际经济学家们曾预言:日本和德国在三十年内翻不了身。可没想到,在很短的时间里,日本和德国的经济都搞上去了。这里面的因素当然很多,但有一点给我的启发很大。哪一点呢?就是基础建设。在战后最黑暗的日子里,当柏林和东京街头的少女们为一个面包、一个饭团在卖淫,昔日的白领从地上拾美国军人的烟头抽的时候,他们的战后**也没忘记整个国家的基础建设。德国很多著名公路就是在那时修的,现在还在起作用,了不起呀。”
吴明雄的心一下子热了:“我正要找这方面的资料哩,自己想看,也想请平川的同志们都看看,进一步统一认识。钱书记,你能给我推荐一些么?”
钱向辉说:“回头我开个书目给你吧!”
吴明雄这才主动说:“关于平川的水利和道路工程,钱书记,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议论?”
钱向辉极其简洁地说:“说来说去,就是合田一个会嘛!”
吴明雄说:“合田县委书记尚德全已让我们市委撤了。不过,这个县委书记从本质上讲还是个好同志,我们真是挥泪斩马谡呢。”
钱向辉绝口不谈尚德全,也不提具体事情,只说:“对你们这些市委书记,我一直讲,你们权力很大,责任不小,关乎一个地方的兴衰。决策错了,要负主要责任的是你这个市委书记;发现问题不处理,要负责的,还是你这个市委书记。你主持的班子决策对头,对出现的问题,和某些很难预料的突发性事件,能不徇私,不舞弊,按党纪国法秉公处理好,我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吴明雄完全听明白了:钱向辉实际上是在告诉他,谢学东并不能代表省委,作为省委一把手的钱向辉是支持他吴明雄干实事的,那些不负责任的风言风语,蒙骗不了这个省委一把手的眼睛。
这让吴明雄很欣慰。
然而,吴明雄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和钱向辉坐在车上谈话的同一时刻,大漠河水利工地上又出了事:水长县副县长兼水长县水利工程指挥司明春收受某皮包公司女经理方小芳区区八百元贿赂,竟将一批过了期的劣质方便面卖给水长段工地,以致造成四百三十二人食物中毒,引起了水长民工的极大义愤,约一万三千人自当日十五时起宣布停工。
组织停工的领头人是谁,一时无法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