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缪宁诊完脉,辞别了程权,同顾尘安回到客栈,他灌了一大口茶,这才不无惋惜的道:“这小姑娘怕是活不长了。”
连他都这么说,可见果然是不成了。
顾尘安先前要替卫七纳苗微的念头立刻消散殆尽。
既然苗微和卫七毫无关系,于他来说自然也是陌生人,顾尘安他毫不动容的道:“你医病不医命,死也就死了,与你又不相关。”
缪宁笑笑,没多说。
确实,非亲非故的,顾尘安能做到这个地步,对苗微来说已经仁至义尽。
缪宁停顿了一会儿,又啧了一声,还是没忍住道:“唉,可惜了。”见顾尘安根本往下问的意思都没有,只好自说自话:“你别说,这小姑娘长得还真是……漂亮。”
顾尘安眼皮子都不撩,缪宁有些意兴阑珊:“算了,虽说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可……”命不久矣,真是可惜。
顾尘安瞥了他一眼,问:“怎么,动春心了?”
缪宁呸了他一声。
卫七听说苗微怕是不行了,倒是心下伤感,小姑娘才多大?一朵花一样,才打苞呢,怎么就……
他问了句:“缪叔叔,苗姑娘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连您都看不好?”缪宁可一向有神医之称,他可不是浪得虚名。
缪宁难得有人问,立刻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小姑娘底子弱,长年营养不良,病倒是小事,原不致命,可惜心结太深,怕不是福禄之辈。”
卫七不解:“虽说寄居外家,多少有些苛待,但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深重的心结?就算不愿嫁给朱家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可如今事儿都过去了,怎么还放不下?”
这个缪宁就不知道了,道:“这可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在旁边待了一会儿,竟听她胡乱呓语了,满是求饶之言,倒像是有谁欺负了她一样。”
当着卫七呢,他只能说这么多。
尤其林妈妈在一旁不断求神拜佛,还用清水树了筷子替她招魂,只可惜收效见微。
卫七若有所思。
小舅舅的话没错,再神医圣手,也是医病不医命。
他叹道:“唉,也是可怜,虽说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到底不忍她如此年轻就香销玉殒,大不了我替她去求个签吧。”
人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把未来交给神佛,这是人之常情。
卫七又邀顾尘安:“望君山风景不错,栖云寺也是前朝古迹,舅舅若不忙,不如同长生一起去看看?”
顾尘安没兴致:“我还急着赶路,明儿就走了。”
卫七不敢耽搁他的事,便又张罗着替他饯行。
席间饮酒,卫七见着顾尘安腕间的佛珠,欲言又止,顾尘安掉过脸来看他,卫七心虚的道:“我在看舅舅手腕上的佛珠……”
顾尘安失笑道:“什么稀罕劳什子,你喜欢就给你玩,怎么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情态来。”说罢随手捋下来扔给卫七。
卫七手忙脚乱的接了,拿在手里翻看了一回,惊叹的道:小舅舅,这串佛珠就是当年外祖父在法门寺求来的吧?”
法门寺是炎帝故里,始建于东汉末年,内有金瓶存放佛祖指骨舍利。
当年顾老太爷在陕西作战,身受重伤,军医尽力诊治,却终究落下病根,几乎都不能自如起身,后来无意中在法门寺求了串佛珠,没想到竟绝处逢生,身子骨越来越好。
后因顾家后人都在沙场作战,这串佛珠便传到了顾尘安手上,是以辟邪的意思。
顾尘安嗯了一声。
卫七嗫喏道:“舅舅当真舍得这佛珠手串?”
顾尘安扬眉:“你找打是吧?”
卫七笑起来,道:“不是我要贪图舅舅的东西,实是……”
座中缪宁一言道破,道:“是给那姓苗的小姑娘吧?你对她倒是挺上心啊。”
卫七脸色微红,在顾尘安跟前总有一种没底气的感觉,在他那似笑非笑,却看穿一切的眸光里喃喃解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生怕顾尘安收回这串佛珠,紧紧攥着,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缪宁也赞同的道:“拿给她试试呗,万一有效用呢?我觉得那小姑娘就是心病,没准拜拜神佛,真就好了呢。”
顾尘安并没收回的意思,只哼了一声,对卫七道:“既说给了你,就随你处置。”这便是同意了。
卫七忙道:“只是暂借,等她痊愈,我即刻就叫人还给舅舅。”
顾尘安不在意:“无妨。”就是不还他,他也不在乎。
顾尘安这串佛珠辗转到了苗微手上。
程权删繁就简,只说是自己求来的,并没提卫七和他舅舅顾尘安。
林妈妈诚惶诚恐的向程权道谢,听他说这佛珠有庇佑人命之效,当下就给苗微戴在了手上。
不知道是缪宁的医术高超,开的药方有奇效,亦或是这串佛珠有镇压小鬼之效,当夜苗微居然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她就是心结太深,睡眠不好,因此内外煎熬,损了心血,这一旦得以安眠,病很快有所好转。
不过七八天,她竟渐渐病愈,能睁开眼喝点稀粥,又能坐起身,脸上也稍微有了些血色。只是这番折腾损耗巨大,她瘦得脱了形。
林妈妈已经感恩戴德,不住的在苗微耳边唠叨:“多亏了表少爷,要不是他求来的这串佛珠,姑娘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苗微缓缓转动眼珠,并没什么生气,她喃喃道:“那倒真是有劳他了。”
可惜,她情愿就此病死,也不愿意活着被送去朱家。
转了脸又落泪:“可惜也是白费,还不如……”
林妈妈见她又伤心,忙道:“姑娘放宽心吧,朱家那位已经死了,再也碍不着姑娘了。”
苗微惊讶的转过头来,不相信的问:“妈妈说的可是真的?”
“真,再真也没有了……”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说,叹道:“可惜了那位乡下的姑娘,唉,真是造孽啊,硬生生逼着圆房,结果也染了那脏病,那姑娘倒是有气性的,成日被绑着不能动分毫,到底寻机会一头撞死了。”
一看苗微脸色发白,忙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刮子:“都是奴婢该死,姑娘才好些,怎么倒说起这种肮脏事了,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总之奴婢就一句话,您只管好好歇着吧,什么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