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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微心性敏感,顾尘安这一声笑未必有多少嘲弄和不屑,她却已经脑补了不知道多少负面情绪。因此面红耳赤,再不敢多动多言,连最基本的客套都忘记了。
她知道顾尘安对自己没有欲\/望,这份笃定毫无根据,完全是苗微的自以为是。所以她自愧之余是自惭:她何德何能,堪配入顾尘安的眼?这种念头一起,便是辱没了他的身份。她怎么敢?
顾尘安早已经松开了苗微的手,小姑娘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他是又气又无耐,纵然想辩驳他没那么急色,也无有机会。
苗微彼时却正陷入自厌自弃的境地,羞愧给她苍白的面颊添了几缕薄红,于她又添了几分温柔。
顾尘安不得不承认,这么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尽管性子不讨喜,可很难让人对她生出恶感来。
顾尘安道:“我让见迷替你重新找辆车……并亲自送你们回去。已经到了内城,安全不必忧心。”
他这话,是个试探苗微的意思,意在告诉她,如果她害怕,他就亲自送她回去,如果她不乐意,这里是内城,比城外可安全得多了。
苗微忙点头,很感激他的思虑周详。
她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探出小心翼翼的脑袋来,诚惶诚恐的对顾尘安道:“挺,挺好了,我自己,可以,顾,顾将军,今日您的援手之恩,我,无以为报……”
顾尘安忍不住低笑。
苗微看得脸红,忙低头道:“总,总之,我以后……你有吩咐,我绝不推辞。”
顾尘安好笑的道:“你这话我听不懂,你是说我叫你做什么你都肯?”
苗微刚要点头,又涨红着脸停住。
顾尘安脸上的笑意无法掩饰,他微嘲道:“连报恩都是有条件的,你苗微也算是这天底下头一份了。”
苗微简直抬不起头来,就算顾尘安用再恶毒的言语讽刺她,她都没什么可回嘴的,谁让刚才他提的要求,确实被她生硬的拒绝了呢。
话本子里讲的最多的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莫若以身相许”,顾尘安不稀罕是一回事,偏他提了,可这恰恰这是苗微最忌讳的事,除了这个,别的什么条件她都能痛痛快快的答应。
她也知道,别说是顾尘安这样位高权重,掌握数万人生死的大男人,便是寻常男人,怕是也没法接受她的“给脸不要脸”。
可她凡事讲究个问心无愧,等顾尘安住了嘴,才喃喃着道:“除了,嫁人,苗微,不管任何事,都愿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或许她说得尤为诚恳,顾尘安并没为难苗微,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好。”甚至还添了一句:“若有难事,只管来找我。”
许久,顾尘安没等到苗微开口,知道她已经无事,当下说了声“告辞”,拨马远去。
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苗微才抬头,他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他留下的气息还在,萦绕在她身边,似梦似幻。
真像一个梦。
苗微轻轻喟叹。
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低头,才发现手腕上戴着的是他腕间的珠串。刚,刚才他攥她的手,其实是把珠串给她戴上吧?
苗微面色如霞。
她有些恨自己,怎么能那么恶毒,以为他是借机摸她的手占她的便宜?一颗泪啪嗒一下掉到自己的手背上,苗微随即又欣慰的笑起来。
他是个好人呢。
粟米颤巍巍的跟上来,问:“姑娘?三爷的事,怎么说?”
苗微听见程良的名字还是觉得害怕和恶心,她习惯的摸着手腕间光滑的珠子,良久虚弱的开口:“不用管,问什么就说不知道。”
这种事她做得惯,就是上回在李家,程大太太问她,她一问三不答,只是哭。这招挺好使,横竖没人能撬得开她的嘴。
有其主就有其仆,粟米把苗微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横竖她是打定主意绝对不说今日三爷是挨了谁的揍。
不过……
粟米小声问苗微:“那,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苗微轻瞥她一眼,道:“你没问?”
粟米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哪敢,那人看着笑面虎似的,可下手真重,我寻思着他该不会把三……呃,打死了吧?”
苗微低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笑。
她长年忧郁愁苦,粟米就没见她笑过,这会儿见她樱唇微抿,是个笑的意思,就仿佛隆冬里忽然开出的那枝梅花,要多惊艳就有多惊艳,要多生动就有多生动。
她有些张口结舌。
就见樱唇微张,苗微面不改色的道:“我也没问。”她看向粟米:“你怎么回来的?”
粟米不敢抱怨,却小声道:“是那位公子身边的侍从带奴婢回来的,这一路颠得奴婢直想吐……”说完又道:“姑娘,这里是城门口,我们雇……呃?”
见迷早就安排好了车,连车钱都给过了。
粟米扶着苗微上了车,小声问:“那位公子是谁?”
苗微已经轻阖双目,闻言只是摇头。
见她不说,粟米只当她也不知道,想着自家姑娘就是个属乌龟的性子,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要缩进壳里的人,不敢问也是情理中事。
她拍着胸口道:“今天可真吓死奴婢了,幸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苗微却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一想到刚才碰见的孙琪,苗微脸色蓦的又白了起来,她手指紧扳着车门,睁开眼对粟米道:“停车。”
粟米吓得问:“姑娘怎么了?”
苗微不等车停稳,已经跳下了车,她脚心生疼,不过才踉跄走了两步,就只能扶着马车站在原地。
顾尘安和见迷早就没了踪影。
苗微颓然的抚着自己手上的珠串,心似荒野上的蔓草,飘摇而惶然。
粟米扶着她问:“姑娘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苗微摇头,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她苦笑道:“是我的……贪心……”
粟米一头雾水,没听说这东西还能落的。
苗微浑身无力,由粟米扶着上了车。
她用帕子紧紧捂住嘴,才不至于没出息的哭出来。
她的贪心……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横竖顾尘安已经救了她一回,想来他不介意再帮她一回,如果他能替她解除了孙琪的后患,那她就不必再为此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