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权半晌才从惊愕中回神,不无悲凉的说了一句:“这算什么福气?”
真可悲,他们兄弟俩都被戴了绿帽子。他一点儿都不赞成齐氏的举动,可让他告发这个秘密,置齐氏于死地,置程家二房于万劫不复,他又做不出来。
程权恨恨的一捶头。
程大太太好笑的道:“你哪儿懂,这人过日子过的就是人,儿孙满堂,这才是兴家之兆,不说你三嫂,要是你媳妇有她这样的福气,我就知足了。”
程权脸上色变,他本来不想提苗微这事的,可被程大太太这么一说,他心底的火就有些压不住,他道:“方氏暂时是不用想了,微表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知什么来头,娘可知道那奸夫是谁?”
程大太太又是一噎,她试探的道:“可苗微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你的。”
程权震怒非常:“不可能,我与她从来都没有过……”
程权虽文弱,但骨子里的血性还是有的,他这一震怒,程大太太心里也咯噔了一声。她忙安抚道:“是娘误会你了,你莫要生气,娘也不过是随口问问,我的权哥儿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岂会被这么个丫头所迷……”
她复又摇头,感慨的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娘还,还真不清楚。”
程权哈了一声。真是可笑,苗微多老实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么个老实软弱的姑娘,居然在母亲眼皮子底下有了身孕,母亲居然还不清楚那奸夫是谁。
怎么会有这样的当家太太?
程大太太受不了他无声的嘲笑,面皮微红,说话也没那么委婉:“她自己不检点,偷跑出府,谁知道她在外头遇上了什么男人?一个小姑娘家,到了外头没人护着,出什么事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她这样的辩驳不仅没得到程权的谅解,反倒让程权更愤怒了,他道:“既然如此,母亲为何还要将她许给我做妾?”
“那不是……当初并不知道她是这么放荡么?”
“也就是说,她是在成了我妾室之后又和人暗通款曲,有的身孕?”
“……”程大太太无话可说,自打苗微成了程权的妾,她对苗微有多“苛待”,阖府皆知,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和人行那等丑事,说来说去还是打她自己的脸。
她是当家太太,却没管束好府里的人,甚至让外人有可乘之机,与府里的女眷发生了丑事,并结了恶果……
程大太太愤愤然的道:“不,不是,一定是她,她在之前就……对,她不是去过孙家吗?而且在孙家还被人……一定是那时候的事。”
程权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也就是他自己的母亲,他咬着牙,把一口老血咽下去,问程大太太:“去孙家还是年前的事,现在几月份了?母亲是当儿子是傻子,还是当您自己糊涂……”
“我……”程大太太也恼羞成怒:“你又懂什么?女人怀了身孕,前四五个月是都不大显的,她躲在小跨院里,我日常也见不着人,哪知道她会……要早知道,我绝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程权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能说,看热闹怎么样都好,可要论到是非,谁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不只母亲,就是他自己都不能。
他苦笑一声道:“既然明知她在孙家失了贞节,母亲又为何如此坑害儿子?”
程大太太只能苦笑。
程权见到了这个时候,母亲仍然不肯说实话,不无失望的道:“母亲就当真没有话同儿子说吗?”
程大太太沉默。
怕与儿子离心,程大太太虚浮无力的坦承:“你猜的没错,是有贵人相中了苗微,又顾忌着她在孙家的事,这才暂时托名寄养在程家……”
程权眼前又浮现出苗微姣好的面容,她声音不大却清脆的道:“还是那句话,早晚都是卖,与其由着大舅母将我卖入孙家,我情愿自己把自己卖掉。”
他说她放肆!
呵呵。
苗微说,她不求他站在最公允的立场,只希望他能保持沉默。
沉默……沉默就意味着他不能反抗,沉默就意味着纵容,沉默就意味着是非不分,沉默就意味着他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疼痛都只能忍着。
程权对自己无比的失望。
外头小丫鬟不识趣的打扰:“太太,郎中到了。”
程权一下子就醒悟,一脸沉痛的望向程大太太。到这时,他仍觉得对苗微未免过于残忍,可想到苗微所带给他的种种痛苦,他又没办法替她开脱。
程大太太揉了揉太阳穴,示弱道:“娘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可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样?好在这事只是府里知道,外头并无人知晓,以后……总能把你择出去。”
程权握紧拳头,没吭声。
程大太太又劝:“没有孩子,怎么样都好,哪怕将来贵人不要她了,程家也能照样养她到老,你说呢?”
最后三个字已经带了些恳求。
程权不敢面对血腥,也不敢面对苗微,更不敢面对母亲,面对自己,他窒息的喘不上气,仓皇的道:“母亲做主吧。”
说完夺路而去。
程大太太带了郎中去给苗微诊脉。
苗微神经紧绷,身体僵硬,连脉搏都跳得比寻常快得多。她既担心真的有了,又怕只是虚惊一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盼着有的份儿多,还是盼着没的份儿多。
那郎中诊了好一会儿,又换了只手。
看他始终半眯着眼,苗微心里更是忐忑。不时看一眼程大太太,她似乎比自己还要焦虑。
郎中收了手,道:“这位小娘子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母子俱安,只除了小娘子有些亏血……”
他一边说,一边下笔如有神,迅速写了两张药方。
程大太太仿佛被重锤击中,此时已经瘫倒在了椅子上,目光凶狠,落到苗微身上,恨不能吃了她。
苗微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脸色苍白,满眼都是惶恐和无助。
郎中开了药方,道:“先吃两剂看,过个七八天,我再来诊。”
说时要走。
程大太太朝着孙妈妈示意。
孙妈妈笑着送郎中:“先生您这边走,奴婢还有些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