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没多想,淡漠的挪开了眼。
程大太太陪着笑,一反往常的高傲,略带小心的把事情同苏妈妈说了。
苏妈妈头都没抬,只道:“不知道太太要写文书,所以备得不齐,奴婢这就叫人去取笔墨……”
苗微来了一句:“不必了,我这里有。”
程大太太一惊:“你哪儿来的文房四宝?”
苏妈妈也略带惊讶的抬了抬眼皮。
苗微似笑非笑的道:“苗叔派人送年货时顺带着送进来的,总之不曾花费程家一分一厘。”
苗微语气平淡,并无挑衅和炫耀,可饶是如此,程大太太也气了个倒仰。她心里暗骂:嚣张个什么劲?有钱了不起吗?给你配了文房四宝又如何?不过一个挂名姨娘,有了笔墨纸砚,你就比别个高雅了?
随即又一想,等到地契和铺子的契书到了自己手里,头一个就要把苗础打发了,到那时看苗微还狂什么狂。
她敷衍的笑道:“这是什么话,程家从来不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你,不是我说嘴,这么多年,你同家里几个姑娘没什么区别。”
苗微不理程大太太,打发粟米去取,再看向苏妈妈,道:“也不知道苏妈妈能否用得惯?”
纸是上好的澄心纸,笔是紫毫,墨是徽墨,砚是端砚,不能跟世家贵族们比,但相较于程家的家世和苗微的处境来说,这已经是极奢侈的东西了。
程大太太不懂,苏妈妈是懂的。她看向苗微,眸子里全是疑惑。有这样的底气,拼死挣一挣,不比窝在程家,任凭程大太太拿捏得好?
这位表姑娘是不是傻?
苗微同苏妈妈对视了一瞬,很快垂眸静默,分明读懂了苏妈妈的心思,却没有回应的意思。
苏妈妈微微一翘唇角,道:“苗姨娘客气。”
她自嘲的想,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自己不过是府里的妈妈,真论起来,苗微这个不受宠的姨娘怎么也是程家的半个主子,且轮不到自己替她的未来命运忧心呢。
苏妈妈提笔而就,很快写好了文书。
程大太太不太识字,看着上好宣纸上黑漆漆的字,蹙了蹙眉,看向苏妈妈道:“你念一遍吧。”
苗微却一伸手:“我自己看。”
程大太太一怔,随即不屑的轻笑:“说得好像你识字似的,给她看,我倒要看她是否看得懂?”
最后两句是吩咐苏妈妈的。
苏妈妈倒没什么表情,等字迹略干,便捧给了苗微。
苗微没奢求,在文书里愿意以六百亩良田地契和两间铺子,换她们母子在程家的安身之地。苏妈妈写得简洁,但意思全写尽了,没什么可挑剔的。
苗微放下文书,朝着苏妈妈道:“就这样,劳烦苏妈妈再誊抄一份。”
程大太太哼了一声,心里却一惊,看苗微这架势,倒像真识字似的。苏妈妈在誊抄文书,她则拉着苗微问:“你当真看得懂?你怎么能看得懂?”
程大太太是又惊又怒,这读书识字岂是寻常人都能的?她怎么就会了呢?别不是装幌子糊弄自己呢吧?
苗微心说,你好大脸,我干吗要装幌子糊弄你?闲的。
她轻挣,甩开程大太太的手,敷衍的解释道:“这几个月,苗叔时常有帐目送进来,我跟着学,略通皮毛而已。”
程大太太不信,她可是管了小半辈子家的,看的帐目撂起来得有几尺高了,饶是身边有识字的婆子指点,到现在认字也认不得多少,她苗微何德何能,短短数月,自己闭门造车,倒把字认全了?
看苗微撇了眼不敢同自己正视,程大太太明白了,敢情是蒙自己哪,哈,就说她懂个甚?
苗微接下来没再多说一句话,她按了指印,收好属于自己的那份文书,叫粟米把盛放契书的匣子送上来,朝着程大太太一扬下巴:“都在这里了。”
程大太太面露喜色,还没说话,那手已经伸了过去,她也不惧旁人的眼色,嘴上道:“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文书都写了,这契书我总得亲手点点过过目。”
没什么可点的,就三张契书,一目了然。
程大太太又请苏妈妈看了一回,见确实不假,当下搂了匣子,笑眯眯的道:“行,那你就好好养着吧,无事我也不来打扰你。”
说罢带人蜂涌而去。
等人都走了,粟米都要哭了:“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冲动?那可是姑娘你的护身符,说送人就人,以后可怎么办?这往后可不是姑娘一个人了,是两个人啊……”
她凭什么就敢笃定大太太一定会说话算数?万一她拿了银子又不守承诺可怎么办?
苗微茫然的瞥了她一眼,漠然的笑了笑,道:“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
粟米眼泪掉得更凶:“奴婢不懂这个,什么路不路的,奴婢就知道手里没了银钱,姑娘的日子怕是又不好过了,这才几个月?姑娘您想必也感受得到,自己手里有钱,想要什么都方便的很……不是奴婢说姑娘,这事不是小事,再怎么,也得跟洛妈妈知会一声才是。”
说着又以手捶头:“都怪奴婢,奴婢刚才生怕姑娘有什么闪失,所以赖在这没走,奴婢就该偷跑出去请洛妈妈来才是。”
她在一旁呜呜咽咽的哭,苗微心里空茫,手扶着桌子坐下,就这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腹中有什么狠狠的踢了她一下。
她把想说的话全忘了,惊喜的抚着腹部,对粟米道:“粟米,动了,她刚才动了。”
粟米什么都不懂,含着泪茫然的望着苗微。
苗微又感受到了腹中胎儿的动,欢喜溢于言表,眼中有泪滴下来,她望着粟米道:“粟米,她,她踢我了。”
粟米这才明白。她急步上前,把手贴上来,问:“在哪儿,在哪儿?”
腹中胎儿似有所觉,竟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粟米不由得疑惑的望向苗微:“姑娘,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以前也没听姑娘说这腹中有动静,怎么郎中一来做了诊断,这姑娘腹中就有动静了?
苗微却很坚定的道:“不会弄错的,她刚才就是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