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接到了顾尘安的第一封家信,看到第一句“吾妻苗苗,见字如晤”时,苗微的眼泪就滚滚而落。
一个男人肯给一个女人以名份,也许就是对女人极大的尊重。
不管以后什么样,起码现在,苗微很领他这份心意,也很领他这份情。
顾尘安在信中简单交待了他出发到山海关这一路的行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不过是沿途风景以及彻夜赶路。
之后就是他已经安顿下来,同时对她们母女很是牵挂和想念。
苗微抱着信纸,想着要给他写封回信。家里这些烂事琐事不说,起码得说一声她们母女很好,让他别惦念。
粟米气哼哼的进来回道:“姑娘,三爷和六爷来了,口口声声说要见您?”
苗微忙小心翼翼的把信放下,想了想道:“你叫洛妈妈出去,就说家里只有我和小小母女,瓜田李下,实在不好见男客,有什么事同洛妈妈说吧。”
粟米这才高兴了些。
苗微失笑:“就算心里再不喜欢,面上也别露出来,不然岂不是授人于柄?”
粟米道:“奴婢就是生气,三爷倒罢了,那就是个不安好心的,时刻想从姑娘这讨得便宜回去,如今二太太回去添油加醋,他不定又盯上姑娘的钱财了呢。可六爷呢?亏得从前我还拿他当个好人,其实就是个滥好人,对他娘和姐妹,他确实好得不得了,可说到底就是个软善没有原则的人,仿佛对姑娘挺好,其实就那么回事,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跟姑娘好好说道说道?呸,他可真有脸,从前是趁人之危,现在又算什么?”
苗微倒是一点儿都不气,她等粟米骂完了,才道:“不相关的外人,你生那么大气多不值当?”
粟米咧嘴一乐,道:“姑娘这话也是,您不放在心上,凭他们怎么闹腾其实就是小鬼打架。奴婢这就告诉洛妈妈去,让她去应付三爷。”
洛妈妈把苗微原话带到,只说这里只有苗微母女,实是不方便,问程权有什么事?
程良在一旁抱肩冷笑,道:“这可真是过河拆桥,当初死活要巴着六弟做姨娘的时候也没听她说有多不方便,还不是想方设法的要见六弟?如今有了靠山,她倒避起嫌来了?”
程权是个软和的性子,也并非不明事理,苗微不欲相见,他也就顺水推舟的走了,可被程良这么一激,他脑子一热,对洛妈妈道:“不过是自家表兄妹,要说避嫌也忒以的过了,还请妈妈去同微表妹说一声儿,有些事总要说清楚,即使今日表妹没空,改天我还是要来的。”
这就是不见面不罢休了?
要单是程良一个,洛妈妈不怕他耍浑,可程权自始至终都彬彬有礼的,她也不好动武,只得回过苗微。
苗微顿了顿,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太阳穴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对洛妈妈道:“请两位表哥进来吧。”
程权听了苗微的“请”字,心下一松,程良立刻跟上来,嘻皮笑脸的道:“还是六弟有面子,三哥今天跟着沾光了。”
程权看一眼程良,正色道:“三哥,俗话说得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不管家里长辈怎么安排,我永远拿苗表妹当成亲妹妹看待,若谁敢对她动不该有的心思,我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程良切了一声,敷衍的道:“你放心,我能对她有什么心思?”
说着抢先一步进了门。
苗微眼皮还是肿的,且也并没特别打扮,可她那份精致的美丽越发胜了从前,尤其那双眼眸似乎天然带着一份风流妩媚,随随便便那么一扫,顾盼生波。
程权除了惊艳,倒还守礼,匆匆一掠就低了头。
程良却眼中带了垂涎,他心中蓦的一动,正应了母亲那句话,把她所有家财尽皆纳入自己囊中,转头再把她一卖,又是一注大财。
说不定和程珊一样,也弄个什么贵人的妻子妾室当当,到时自己就是现成的便宜大舅子,还不是要官有官,要财有财,要势有势?
程良在那儿转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程权则和苗微正儿八经的见过了礼。苗微只得打起精神,问起他这些日子可还好的寒暄之词。
程权一肚子话想问,可碍着程良在,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程良看程权那束手束脚的模样,识趣的起身道:“我就是陪着六弟过来望望,你们有话只管说,我自己逛逛。”
说着背手就去了博古架那边,一副你们完全可以当我不在的架势。
程权苦笑,对苗微道:“我也是回来才听说,你现在,呵……”
苗微当然明白他呵什么。从前是她死活都要赖在程家,哪怕做妾都不惜,现如今却又非要和程家一刀两断,从程家人的角度来说,可不就是她不地道?
苗微也无心解释,只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如今有小小,凡事都得为她考虑。”
她既不甘心小小是程家庶女,又不愿意在程权和方氏中间扎上一根刺,就算背负些骂名又何妨?
程权不甘心的道:“你为了小小,我都能明白,可我也能视她如己出,也能照管她平安长大。”
苗微没敢把话说死,她并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把小小抚养成人,万一她步了爹娘的老路,只剩下个小小,到时还得仰仗程权。
因此苗微道:“那我先替小小谢过六表哥,假若将来终有一日小小无依无靠,还请六表哥看在今日所说的份上,伸一臂以援手。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六表哥能给小小一口饭吃。”
程权无耐的道:“这是自然,不管你我如何,总是兄妹,小小是我的外甥女,你好好的,我该照顾也自然会照顾,只是你又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苗微深深一叹,终是说了一句:“六表哥是个厚道人。”
一句话说得程权脸色通红,苗微算是最软懦的人,连她都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程家对她有多苛废,也可见所谓的那位“贵人”根本不需要多费什么心力,给她一点儿温暖,给她一点儿安全,就把她的身心都给诱拐了去。
程权满心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