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偏殿的时候，卫夫人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她本以为今日怎么也不能善了，可没想到还真能活着出来。
直到走出老远，卫夫人才敢回身。身后没有赵宓派来监视她们的人，连自己带来的大丫鬟都远远的坠着，她看了一眼苗微吁了口气道：“你好大的胆子。”
苗微也吁了口气，很实诚的道：“我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
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实是不知。
“那万一过不去呢？”
苗微呵笑了一声，道：“那就认命呗。”
不是活就死，她早看透也想透了。唯一有些顾虑的，还不是顾虑她自己，而是把卫夫人牵扯了进来。
卫夫人半天不说话，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苗微站住脚道：“宴席我就不参加了，如果姑太太……”
卫夫人很果决的道：“我不舒服，也不回去了。”竟大有同苗微共进退的意思。
不管她表不表这个态，在赵宓以及这世人眼里，苗微是她兄弟媳妇，顾家是她娘家，怎么样也拨拉不开，想撇清也撇不干净。
两人悄然退出宴席，出了宫门，上了各自的马车。
才走了几步，卫夫人又叫住苗微，看她挑着车帘，眼睛里只有平淡的温柔，动了动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说实话，她对苗微的印象越来越复杂。要说厌恶倒不至于，要说敬佩也显得她太没见过世面，只是对着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真是好多话想说。
可苗微又是个内圆外方的，骨子里十分有主意，又轻易不肯听人的劝，这在宫门口呢，隔墙有耳，她也不可能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卫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上了顾家的车，坐到苗微身边，开口道：“你……”
苗微温柔的问：“姑太太有话只管问？”
“我……我是想问你，你怎么如此胆大包天？那毕竟不是别人，万一，万一……”
苗微清凉的道：“姑太太见过乡下的驴子没有？”
“见……过。”
苗微笑笑，没较这个真，也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只道：“乡下养驴都是拿绳子拴着的，能活动的范围也不过几尺见方，驴子不知道，屡屡想挣脱，可每次都被木桩子给拉回来。时间长了，哪天农人忘了把绳子拴上，这驴也不会跑……”
卫夫人迟疑的道：“你是说，赵宓就是……”那条驴？
苗微含着笑意望向卫夫人，道：“我哪敢这么比方？只不过，每回陛下召我入宫，每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就是。”
那还不是一样？赵宓每回见苗微都要性生让他恼怒愤恨的事，时间长了，自然看见苗微就打心里生出厌恶的情绪来，那也就不会再无缘无故的宣召她入宫。
不能说这办法有多好，只能说苗微实在是无知者无畏。那是一国之君，天子之怒，伏尸千里，苗微居然敢老虎嘴边拔须子，还真是不怕死。
卫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真是个傻大胆，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只会招来你一个人的杀身之祸？甚至会祸延整个顾家？”
甚至连卫家都有可能逃不过，那可是灭九族的事。
苗微抿唇，眼睛里带了一线执拗，道：“我会尽量一力承担，尽可能不会连累他人。”
卫夫人：“……”
卫夫人想说，她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一味的指责苗微做得不对，她就是一个关心的意思。
可苗微如此撇清，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抬起手又放下，卫夫人道：“别说得你自己好像有多能一样，你能怎么样？我可跟你说，你现在是顾家人，做事之前得动动脑子，别心口一热，不管不顾的就往上冲，有什么事你得多想想……”
“多想想顾家，我知道，就算我不为别人考虑，我总得为我的两个孩子考虑。”
卫夫人悻悻的道：“你知道就好。”
直到临走下车，她那句“你有事也可以找我”也没说出口。
转眼就过了年。
这个年，苗微过得既热闹又冷清。
热闹是因为顾家一大家子，又有两个孩子在跟前，说说笑笑，要比从前被程家排斥多了几分人情味。
说冷清，是因为顾尘安并没回来，要建贡市，又要提防金兵，不知有多少事，这竟是两人成亲以来第一个凄清的年。
等到苗微再入宫时，她没见着赵宓。孟皇后看她的神色十分复杂，既带着一丝歉疚，还有一丝解脱，更多的还是鄙薄和不屑。
苗微权当没看懂。
这样的人，苗微看多了，就像当年都是给孙琪做妾，可得宠的看着不得宠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得意和骄傲，哪怕她同样是那个一不顺心就大耳刮子呼上去的玩物。
不得宠的看着得宠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妒恨，哪怕明知道得了孙琪的宠，日子也未见得就多好过。
女人心最毒，也最复杂，常常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结怨。真和她们计较就输了，苗微早就学会了漠视。
孟皇后看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宠物，一旦赵宓腻了她，她就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苗微看孟皇后，也不过是个带着黄金枷锁的可怜的女人。
赵宓不是良人，哪怕孟皇后不在乎情情爱爱，她这个皇后做得也不是多舒坦，以后如何，都很难说，就凭她不敢劝谏，只会装糊涂，暗地里沉默纵容赵宓就知道她以后有多掣肘。
赵官问苗微：“你不是说家里有个小小妹妹，和我年纪差不多吗？她怎么没来？”
苗微蹲下来，和他平视，道：“外命妇无诏不得入宫，臣妇因外子的原因，得封诰命夫人，所以才能进宫，小小则不然。”
赵官眨了眨眼，道：“那由祖母出面，召小小进宫就可以了是吗？”
“小殿下很聪明，很懂得举一反三的真谛。”
赵官眼睛里闪过得意，脸上却一派矜持，道：“我知道了。”
苗微屈膝告退。
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都能拿得这么稳，她一个大人就更没什么可忐忑不安的了。
太后果然下旨，只说宫里寂寞，要替赵官选几个伴读，要求凡是家中有适龄的都把孩子送到宫中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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