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杨清林来问邱建国好点了吗,邱建国告诉他说他虽然已经好了,肝区一点也不痛了,只是还打不起精神来,打不起精神来使他感到这比肝区疼痛还要可怕。他要杨清林为他去拿化验结果,说不是因为他没有精神去拿而是因为他有课抽不开身,他非常想早点知道又怕早点知道,他不愿生什么肝炎。他说他大哥就是得肝硬化死的。杨清林无话可说,他乐意帮这个忙。此时的邱建国很想杨清林马上就能爱上白玉,杨清林在此地成了家,离开碧云的可能性就小了。他不愿意看着杨清林远走高飞,既然大家相约一起来到这里,他有什么理由要一个人先离开呢?真乃一箭双雕。
杨清林走了,他沿路从衣包里不时取出记有英语单词的小纸片,边走边看边记。这已经不是昨日的他了,他一定要考取研究生,不蒸馒头还得蒸(争)口气。
“白医生,建国的结果出来了吗?”他一走进化验室看着正低着头看书的白玉就随口问道。
“怎么是你?”白玉抬起了头,看着他笑道,“出来了,你坐吧。”
“怎么样?”杨清林问。
“各项指标都很好,健康着呢。”白玉从桌子一头找来了化验单,“他怎么不来?”
“他说他有课,只是可能,不能肯定。”杨清林说。
“嘻嘻,你这人真好笑。不能肯定,文绉绉的,书读多了。”
“要是书读多了那才好呢。白医生,你别笑,我们乡下人哪里能和你们城里人比?”
“你别挖苦我了,谁不是从乡下走来的?我怎么会笑你。我才是乡下人呢,你好歹是从省城来的。我还要感谢你,昨天我按你教的那种方法去记单词,果然发现了好多合成词。”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苦学是为了什么?难道也要像我一样考研吗?”
“考研,你要考研?不敢想,读了个卫校,大学考不起,只好参加自学考试。”
“我说也是,女人书读多了不好。”他笑了笑说,“据研究表明,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一过三十就无话可说了。”
“想不到你还有性别歧视。”白玉不高兴了。
“我这不是性别歧视,女人和男人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总是有差异的。从历史上看,女主内男主外,不管任何时候都只能如此,正如男人生不了孩子,女人也很少能打得了天下一样。中国这么多皇帝,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则天。你难道说我说的这句话不正确吗?女人想和男人一样,这没错,理论上是这样的。如果男人想做什么,女人也想做什么的话,有的能有的却不能,如果偏要去做的话,这反倒是对女人的不平等。我还是主张女人回到家里,而不是走向社会。走向社会的女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总会让男人成天为你提心吊胆的。女人强了,女人不但不像个女人,也使男人不像个男人。”
“这我就不能认可了。看来你很封建,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一套。虽然不可否认你的话有其正确的地方,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你的这话收回去。你有点放肆了,你不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知道,我一直很清醒。你别不高兴,乡下人就是这样。”
“谁说你是乡下人了?谁又瞧不起乡下人了?乡下人是我。你是省城来的,请你别刻薄我好不好?左一个女人不能右一个女人不行,今天你是有意上门来欺负我还是什么的,我可没有得罪你啊?你究竟要干什么?”她假装生气了。她虽然心很大,但也知道女人有女人的难处。
“我没说你是乡下人,请原谅我的直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乡下人,父母早离了,我妈就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我是一个有父母的孤儿,爷爷也只能把我带到十三四岁。”
“你真不幸,还能自己让自己读出大学来,真了不起。可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们前后认识还不到两个小时。”
“你不能这样说,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相见恨晚’;还有一句话也说得好,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曾相识’,你面善,好像是在很久以前我们就相识的,就像贾宝玉第一次见了林黛玉似的。”
“这样说来我就高兴了,只是我搞不懂的是我可不是什么天涯沦落人,我比你幸运多了。我姐在碧云,至少我不孤独。”
“不,你是孤独的,我看得出。虽然你有个姐,但你姐早已结婚了,她很想把你早早嫁出去,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未能如愿,你是她的一块心病,你太漂亮了,漂亮得她很放心不下。最可怕的是你坚持了这么多年,现在都快崩溃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得着谁告诉我吗?我一看就知道了。你已经不小了,你和我一样。我很认真告诉你,我们只能自己救自己。”
“你这人太可怕了,聪明得让人受不了。”
“不是我太可怕,是命运太可怕。岁月不饶人,人什么都能斗得了,就是这匆匆逝去的岁月谁人也留不住。真理往往是很残酷的。都说岁月无痕,错了,岁月是一把雕刻刀。艺术家把人雕刻得越来越完美,美到极致的时候就住手了;岁月却把人雕刻得越来越丑,直到把人折磨死。”
“不,不,不……你不要说了,事实不是如此。”
“我也想这样。可是不行呀,我不是上帝。好在现在正是我们人生最辉煌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我们的道路还很慢长。许多事情只要一经做出决定就要立马进行,否则,幸福就会从我们身边溜走。”
“你说对了,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真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上你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是脑子有病吧?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求婚的人。真是太奇特了,奇特得太让人无法承受。你真的是一个很冷酷的魔鬼。”
“我不是个魔鬼,只是个真理。严格地说,我只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不是说了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都是大龄青年了,我倒没说的,像你这样太漂亮的女孩子,一天不结婚就一天使人不放心,我与你姐有同感,你不能怪她,她可是对你好,对你负责。刚才我也不是向你求婚,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还没有轻浮到此,我只是说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也要对你负责,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我不能不开导你、提醒你。前天的舞厅好危险,好在你机灵,脱身早,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用他们的行话来说,他们是在‘钓白鲦’。你这朵花早该有主了。”
“你怎么都知道了?你跟踪我?”
“怎么会呢?我也是昨天才认识你的呀。”
“那你为什么样样都知道呢?”
“我会算命。”说到这里,他向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确切地说,我只是会看面。你的脸、你的眼都能告诉我你的以前、今日和未来。”他的眼睛笑了,笑得好开心好得意,是征服者的眼睛,她一下子就被这双眼睛迷住了,尽管这双眼睛一点也不好看。她既恨他又爱他,一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