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姑经过半年及时有效的治疗就要告别医院了。这天她的心情好极了,她又恢复到以前的健康状态。她禁不住在病床上唱起了丁欢曾经写给她的那首歌:
春风吹来桃花开,
我到高山去寻她。
谁人知我心中苦,
莫道琴台路正长。
姑娘你可是那梦中月,
我也寻你一年又一年。
我心灵的渴望,
只有天上的鸟儿知道。
春风吹来梨花开,
我到溪边去寻她。
芳草青青连天涯。
姑娘你可知道,
我这颗无人理解的心?
我的心灵的期盼,
只有天上的星星知道。
这首用家乡山歌音调写成的歌虽然不像当下流行歌曲那样动听,但她特别喜欢。这时九点钟的太阳正温暖地照射到她床头柜的一盆盛开的水仙花上。
“哟,同学,还有我知道。”随着门外的一声女高音,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刘文英和提着一不锈钢饭盒的丁欢就走了进来,“心情真不错。”
“瞧你,就没个正经,”黑姑脸红了,“还是校长呢。”
“校长怎么了?”刘文英转过头来看着十分尴尬的丁欢说道,“校长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这歌我也能唱。是不是,欢?好知音的。”
“你当然会唱了。”丁欢嘀咕道,“你更会唱《十五的月亮》。”
“这么说你还在记我的仇了?”
“是你提起的。”丁欢看着窗外,有点不快地回应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十五的月亮。”
“你们说什么‘十五的月亮’呀?”黑姑一脸天真的问道。
“你别听他的,”刘文英把花插在另一边床头柜上的大瓷缸里说道,“那片子一点也不好看,人也土,很做作,歌倒还差不多。”
“你看你,我的好大姐,两边都是花,你是要为我开追悼会啊?可我还不想死呀。”黑姑笑着说道。
“呸呸呸,别乱说。你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你了。”
“谢谢。”
“你是得好好谢谢我了。我为你们又遮风又挡雨的,也真难为我了。你们倒是一副无事无忧的样子。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看来记恨的不是我了。”丁欢这下真的不高兴了,“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是这么耿耿于怀。”
“对不起,欢。”刘文英这才感到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赶忙收住口说道,“同学,我也是实在太高兴了,看着你恢复得这样快。别怪我,我也太心直口快了。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也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黑姑装憨地回答道,“我谢你还来不及哩。没你我也进不了这么好的医院,住这么好的病房,让医生们把我当高干对待,我早就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子哟,只要他们没亏待你就是好的了。”刘文英说道,“有亏待的地方你还得告诉我,我会找他们麻烦的。”
“文英,真的这还得好好谢谢你。”丁欢看着气色很好的黑姑由衷说道。
“你说什么呀?”刘文英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她是我妹妹,你岔什么嘴?你是她什么人?这用得着你谢我吗?我和你究竟是啥子关系呀?”
“跟你没法说。”丁欢被呛着了,“什么关系也没有。算我嘴笨,不会说话,好不好?”
“什么关系也没有?丁欢,亏你说得出口。”刘文英也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看来你们是有意来气我的,是不是?”黑姑听到这里,禁不住要流出眼泪来。
“别,别,别,”刘文英一看事态不好,着急地说道,“真是麻雀子狂都要把蛋打破了。欢,我们别斗嘴了,好吗?”
“谁跟你斗嘴了?”丁欢也意识到自己是过火了一点。在这件事情上,也真多亏了刘文英,也只有她还能玩得转这个社会。他不过是一个书呆子。“我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的,是你把我们从苦海中拯救出来的。刚才我说错了,我们是生死关系,没你,我活不了。我的菩萨。”丁欢不得不开着玩笑说道。
“这我还爱听。也算我没白开导你。”刘文英这才笑了起来,“好了,你上你的课去吧,这里也没你的事了,让我们女人好好说说知心话。”
丁欢走了,他早就想走了,只等着刘文英这句话。在这件事情上,刘文英撒什么野都是应该的,谁叫他真的很没本事呢?他实在是很对不起她,他也不能没有理由不爱她。她终归是很可爱的,因为她敢爱敢恨,他就是不能做到这一点。
“同学,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刚才我去了院长那里,他说你检查下来的各项指标都很好,你完全是一个健康的人了。当然,出院以后还要定时来检查。旺旺呢,已经读了小学,成绩好得不得了,只是听课不太认真。也是老师讲的好多东西他都知道,甚至老师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我和小欢说了,想要他跳级,可小欢就是不同意,说不能剥夺了孩子的童年,就让旺旺轻轻松松在玩中渡过他的小学生活吧。我说不过他,你的孩子你是有选择权的。你能否跟小欢商量商量?”刘文英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随手抬起床头柜上的缸子,汩汩地喝了一大口。
“大姐,慢慢喝。”黑姑有点担心地说道。
“还有,你出院后不能再回碧云了,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请你原谅我,我也自作主张为你租了一个门面,把你的下岗卤肉生意做到省城来,包你的生意比哪里都好。你同意吗?不过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这全都是为了你和旺旺着想,我们姐妹之间现在没关系也有关系了,我要对你负起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黑姑点了点头,在心里说道,你这都是为了抓住丁欢,你也有你的隐痛,唉,做我们的女人也真难。我能理解,真正爱一个人是会为他做所有她曾经怎么也不想做的事的。放心好了,为了报答你,为了丁欢,更为了旺旺,我什么也会答应你的。
“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引荐一个人和你见面。”刘文英见黑姑点了点头放心多了,也大胆多了,她继续说道,“我是这样想的。你刚刚出院,需要好好静养,不能操劳太多。这人是能为你当好左右手的,相信我的眼光,这人一点也不比丁欢差。”
“帮手倒可以,只是感情上的事我已经伤不起了,再也不想了。”黑姑明白了,刘文英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她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她要和丁欢“破镜重圆”也不等到今日了。女人啊女人,总在发生战争。她禁不住要笑出声来,甚至开始有点恨起她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想,我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吧,我在她的这个位置上我会不会也是如此呢?爱情是很自私的,她容不得另一个人和她分享。这也正是爱情的高贵之处,爱情的价值就在于专一。她想起了张长弓。那时她们为了腹中的胎儿,不是也让长弓娶了她吗?他虽然没有怨言,还把旺旺带得比亲生的好,但不是她们对他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吗?看来真的是一报还一报,她也尝到了命运被人安排的痛苦了。“喜欢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这就是所谓的命了。命是无可抗拒的,极其霸道的。这话是谁说的?好像丁欢提起过。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真理,非常混蛋的真理。
樊威坐在黑姑对面靠窗户的沙发上,两手支撑在大腿上呈三角形,十个手指交叉在一起,骨节很大。他低着头看着茶几上一杯热茶上袅袅上升的水汽,眼睛深沉而温暖,浓眉飞扬。略微卷曲的漆黑头发下长着两道细长的络腮胡子,像两条清亮的河流在下巴处汇合成倒过来的春天柔柔的芳香的青草地。在青草地的尽头凭空耸立起一座棱角分明的高山,这就是喉结。他的脖子粗壮有力,肌肉丰满,处处显露出男人气吞山河的气势。然而他的身材却是瘦高的。他进来第一眼看见黑姑,就惊讶地感到他是见过她的。不但见过,似乎还和她生活了许多年。她不经意地用手把鬓发往后一抹的动作他太熟了。他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是妈妈所留给他的唯一的记忆。妈妈后来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他是奶奶一手养大的。所有的家长会都是奶奶去开的。奶奶很胖,肚子很大。她去了,他就躲起来。奶奶开家长会是白开,她什么也懂不了,她不关心他的成绩,只关心他上课是不是又惹得老师不高兴了。他经常逃课不是去河里洗澡捉小虾就是爬树抓知了。知了可难找难抓了。常常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他像猴子一样攀上树上轻而易举就到手了。他不在课堂上了,老师们就很高兴,所以谁也不去问他缺课的事。他成了个野孩子。老师们的课使他很烦,一个简单的问题都要讲上个五六遍,好像他们是不会思考的白痴,而对他提出的诸如知了为什么长得像大麻苍蝇、它们为什么要从早到晚不停的鸣叫、它们究竟以什么为食,还有星星在天上,人在地上,星星为什么不掉到地上,人为什么就不能也挂在天上,地究竟有多大,我们的脚下究竟是些什么等等之类的问题很是恼火,说他是有意扰乱课堂,提出些白痴性的问题,让同学们大笑。他们一点也不关心他的问题,只要他们知道一加一等于二、早晨的太阳是红的就行了。那天他说他看见红月亮了,结果他被老师和同学们笑得头都抬不起来,可他没有错。她妈妈被那男人带走的那个晚上,他明明看见的就是一轮红月亮升起在东边的天空。他从河里出来,满身是泥,那男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抓住妈妈的手就把她拽走了。从那天起他再也没看见妈妈了。看来看见红月亮不是好事。月亮就应该是银白色的。老师那天借题发挥叫他们写作文时只能写银白色的月亮,否则,就是不符合实际的文章,让人家笑。可他不然,偏偏要反反来,结果他的作文又是“重作”。他就是不重作。结果,他成了班上最不受欢迎的孩子。黑姑让他有了亲切感,她正是他多年苦苦寻求的。他真想此刻就钻进她怀中,不管她有没有小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有着母性最纯洁无私的光辉。
“黑姑,他们这样叫你,我也这么叫你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他知道她比他大两岁,他却不能叫她姐,也不能叫她春花,他不知该怎么办好,“刘校长已向我讲了你的情况,我感到你很了不起。此时,我只想向你谈谈我的过去,让你好好了解我,最终接受我。我曾经是一个很顽皮很固执的傻孩子,与一般孩子不一样。我后来的不幸都是因为这一点造成的。我不是个好男人,但我一直都渴望成为一个好男人。人心向善,这是做人的根本。我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的了。听了我的叙述之后,你要原谅我没有多少文化。如果你嫌我脏的话就让我做你的弟弟好了,千万不能让我离开你。我要帮你重整家业,还清你巨额的医药费,尽管刘校长说了她不要你还。她真是一个好人。如果你还看得起我的话,就让我成为你最亲的人。”
“樊威,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黑姑抬起一双惊诧的眼睛看着他,“我的境况比你更糟,我已经是过来人了,还拖着一个孩子。”
“你不能这样说,我看你很熟。我知道刘校长有点独断独行了,她总是那个样子,校长嘛,请你不要生她的气。”他越发低下了头,交叉的十指合在一起了,她能听到他的关节在响。“可她的确是为了我们好。难为你还这么受得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这么为他人处处着想的人了。”
“樊威,你说错了。我并不这样认为。刘校长,不,我大姐,她是十分尊重我的。你最后的这句话说得正确极了。刚才一看见你,我就感到她把我看得太重了。她不能不把我放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我现在只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
“说出那样的话是有原因的,我告诉你吧,我是个模特儿。”樊威抬起了头,黑姑发现他的眼睛好亮好亮,只见他缓缓地说道,“不过这个模特儿不是穿着华丽的衣服走在T形台上很光鲜的那种,我是脱光衣服供人画的。”
黑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你看,你已经认为我很脏了,不是吗?”樊威笑了,一口齐整的白牙,让人觉得刚才他说的这一切不是他。
“不,不,你错了。我只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画我的人是为了艺术、为了梦想,而我仅仅是为了钱、为了生存。当一个人流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人又能怎样呢?人总得活下去。”
“可你这是出卖肉体呀!”
“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不这样想了。我很自豪。”
“自豪?”
“是的,非常自豪。当人们把他们的画拿给我看时,我禁不住吃惊得张大了嘴。我不断地问道,这是我吗,这是我吗?分明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他们说这不是你会是谁,只是他们还没有把我画得更好,我的神韵他们还一时表达不出来。我于是知道了什么是艺术。人体真是宇宙中的精华,是上帝的杰作。人们应该敬畏人体。”
“你说得很对。长弓好像曾经也这样说过。”黑姑陷入到了回忆之中。长弓画了许多画,只是他从来都没有画过人体,因此他曾经对她很遗憾地说他不是一个画家,他的画缺乏灵性。那些花花草草似乎都缺少些什么,尽管他已经画得不能再好了。
“长弓是谁?”
“旺旺他爸爸,他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没什么,我已经能面对了。你继续说吧。”
“我为我新的认识正感到快乐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还是从最初说起吧,这样我才能让你全面了解我。读高中时,我最受不了老师们的死灌,整天压着做题,到后来我一看见那些一大篇一大篇的试题就想吐。我生性好动,最烦老师们把我们当白痴打整,一个问题总要讲好多遍,常常是教材上的东西我都看懂了,可一听他们讲我倒糊涂起来了,越讲越糊涂,到后来我就索性不听了。班主任见我上课总是走神,又赶上我一连几次考试都掉了队,就断定我不是读书的料,武断地一下子把我划在差生类,三番五次找我谈话,见不起作用,最后为了学校、为了班上的荣誉,动员我自动退学。学校再怎么让人痛苦,我也是不想离开的。我那时才十七岁,你叫我去哪里?老师们也都在望着我摇头,最后我只得照他们的意思办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相信我离开学校照样能闯出一番天地,我要向他们证明,他们错了,我同样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只是我的优秀不在死做题上,我要做一个具有独立个性的人,而老师们则要我们成为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人。他们不关心我的潜力在哪里,个人的兴趣对他们来说是非法的,所以我学得一点也不快活,这不是我不想努力。我不是差生,我是反感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教学方法。我于是来到了沿海地区,想以打工增本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进过玩具厂,但那些涂料让我皮肤过敏,我只好到美院当了模特儿。有一天我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很有钱的妇人盯上了。她天天按时来画我,一画就画了三百六十天三百六十幅。当她把这大叠画拿给我看后,我被她的真诚感动得直想流眼泪,我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爱情了。我糊里糊涂就跟着她走了。不久才知道她不过是个被人甩了的小三,甩了她的人正在外国和他的老婆鸳梦重温呢。我不过是她怀里的一条西洋狗。不,西洋狗也不是,总有一天她也会把我甩了的。我的资本仅仅是青春,而青春是不会久长的。女人放荡起来比男人更可怕。我不想成为被她玩弄的对象,男人的贞洁也很重要。不,我说得不对,她是在复仇,向所有的男人复仇,也许这样说更加合理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更是可怕。一想着这,我就不寒而栗。就在样,在一天趁她没注意的时候我逃了出来。你不要笑,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我逃得十分仓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拿着别人是要敲诈一笔巨款的。我就这样回到了省城。有一天我在酒吧里端盘子,看见一个富婆的钱包丢在地上,我拾了起来正准备交给她时,她却说我是偷她的。她大声喊叫着,突然来了一伙歹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我拳打脚踢,我被打得个半死。这时刘校长来了,她证明这钱包不是我偷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威风,比公安局长还像个局长,她大声吼着,那些歹徒都被吓得颤抖起来。两个保安站在一边看着她傻笑,老板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她不但让那富婆赔我医药费,还让他们向我道了歉。她把我带到了她家里,细心为我包扎了伤口。当她听我谈起我的故事的时候,她竟然失声痛哭起来。这让我感到我这一生也值了。”
“她就是这样的好人。”黑姑冷冷地说道。
“你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我知道,你对刘校长虽然感激,但你还是十分反感她的。那天刘校长把我叫去告诉我你的一切,我就想到了这一点。你真的很可怜,我也是。但我又不能不佩服她的胸襟,把她当成我的偶像。其实她比我们还可怜、还无奈,都是爱造的孽。这样的事也只有我才是唯一的人选了。当初我也是有想法的,看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她比谁都更爱护我们。想来她学校的工作能搞得这样有声有色,也是很难为她的。她确实很能干,但能干也必须要有一颗慈悲为怀的菩萨之心。想想看,谁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是不会闹得过头破血流两败俱伤的?她不但不闹,而且还能做到如此的天衣无缝,大家皆好,这世上,怕只有她了。”
“我深有同感。”
“那富婆为何要栽赃我,事后我才醒悟过来。我端盘子到他们那一桌的时候,谁也没看我,只她转过身抬起头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我的脸,我只能低着头微笑着说,‘对不起,请让让。’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大腿轻轻地被掐了一下。途中她借口离开位置在吧台处找到我要给我小费。我从来也没遇见这样的事,我谢绝了。而那个坐在她旁边的老男人一定是她老公。那老男人虽然是个秃顶,花白胡子却很浓密,一身肥肉、两眼裂开一条缝,时不时夹菜在她碗中,并对周围的人老是挥着手肆无忌禅地大笑。周围的人虽然也是点头哈腰的,但个个面露凶相。”
“她真是够威风的,想来那情景让我禁不住也要不寒而栗。樊威,你真是个受苦的人,我总算遇上知音了。我想象不出模特儿的生活,对此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我不知道你第一次脱光衣服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然是害羞了,人人都是这样。这么说你能爱我吗?”
“爱,当然爱了。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你和长弓都是一样的好人。你们都能尚且如此,我也要能知点好歹啊。”黑姑摇了摇头。
“不,他是画画的人,而我是被画的。黑姑,原谅我没多少文化,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她看见了,他睁大了一双很困惑的眼睛,这使他更迷人。
“都是为了艺术,不是吗?艺术是高尚的,我懂。”
“你不懂,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都是天涯沦落人。就如卑贱的蒲公英,大凡只要有点缝隙就能赶快生根,这就是大自然界生生不息的力量。你见过蒲公英吗?”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我也是被画之人。”
“不,你是画人之人。”
“画谁?”
“画我。”樊威流泪了。
“不,你错了。我不会画你的,但我能欣赏你,知道你的价值。我会让你能有用武之地的。”黑姑也流泪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樊威动情地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黑姑决定嫁给樊威了,她知道她将最终失去的是什么。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从来也没有听人摆布过。她没有输给命运,却要输给另一个人的爱情。这也怨不得谁,是她最终没有听妈妈劝说的。但是,她感到她的牺牲是值得的。她只能这样做。从此,她将把她心里的位置摆上另一个人的沙发。这个人也值得她去全身心的热爱。他没有一点瞧不起她,他们是患难之交,是能相濡以沫的。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美好善良的心灵,担忧的是她能否为他带来真正的幸福与快乐。她害怕他是第二个张长弓,尽管他一再对她表白他不是为了谁,她也相信他的话。爱就这样又纠缠着他们,她无力摆脱。“别了,小丁老师!”她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一轮金黄的月亮说道。
一个月之后由刘文英主持,他们举行了一个隆重而简朴的家庭婚礼。遗憾的是黑姑父母因身体欠佳未能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