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看着小保卫哭了，因为小保卫看着她越来越臃肿的身体不喜欢了。
“莫莉，你怎么长得这样胖呀？去年认识你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小保卫坐在门卫室的办公桌边看着站在门边的莫莉说道。这时午后两点的太阳正火辣辣地照着，门外耀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么说你不爱我了？”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只是喜欢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不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说？谁让你这么胖？你这个样子，我们以后怎么能一同走出去？我们也不过是玩玩，无聊啊，开开心。嘿嘿，玩玩，就是玩玩，开开心不好吗？你情我愿。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总得找点东西刺激刺激，谁让你认真了？”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是，从来都没有。你进来坐坐吧，我也没有罚你站，看你站着怪累的。”小保卫有点过意不去地说道，“看这日头也真晒人的，你也不怕热，还穿这么多。别哭，我是和你闹着玩的。你现在才是杨贵妃呢，我爱都爱不过来。人生在世，青春苦短，何必事事认真？同学，要感受青春哩，你找我，也是为了找快乐。”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算我自认倒霉。我这就走，同学们马上就起床了，走读的同学也快来了。”莫莉不知怎么开口好，“我妈妈几个月就知道我那个了，但我就是不相信，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这跟哪呢？你也不要疑神疑鬼的不要我了。我胃口很好，我不胖也不行。体检都过了，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同学们都知道我嘴头子好。我呢，也是这样想的。我要考大学，学习这么苦，我再节食，这不就更亏了吗？我不能苦了自己，这犯不着。我的学习这么好，从不落下一节课，老师对我很放心。这一次三好生都想拿给我，不幸的是差了几分。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没什么不好的。考上大学，我们就结婚，行吗？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考了几年的高中总算没白费，我也是知道上进的。我们的事，大家都还不知道。我很守纪律，不爱说话，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你了。没你我早已闷死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对我不好，我就要高考了。”
“哼，谁信？你会闷死的？你活得好着哩，快乐着呢。我一个看门人，你会一辈子瞧得起吗？我不是不要你，我是怕你了。你考上了大学，你就要远走高飞了，我是知趣的。我不想有一天成为一条无人要的丧家之犬。”小保卫抬起头来眼睛眨巴着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让莫莉更动心了，心软得不行。
“你也可以再考啊。你不是考不起的，只是一般大学你不想读而已。将就点吧，工作总得靠文凭，我不嫌你，我在大学等着你。我这人也是一个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
“谁信？可我嫌你了。”小保卫突然叫了起来，“你看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嘴没脸嘴，一天就知道学学学，吃吃吃，我都让你烦死了。你走吧！让同学们看见了可不好，你还是老师的乖乖女，我也不想勾引良家妇女。”
“你不勾引也勾引了，别再装蒜了，你早已不是处男了，你怕我不知道？你不是说安家湾出美女吗？才几天呀，你就嫌弃我了。”莫莉不哭了，她狠狠地看着他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谁不想吃口新鲜的，况且你说安家湾是你堂姐家。”小保卫叹了一口气说道。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算是白爱了。那我们就这样拜拜了吗？”莫莉无招，最后只得这样说道。
“你还知道爱？看来也只有你是一个不读死书的人，真难为你了。我还是喜欢你的，时时都在想你。你晚上来我那儿吧，我们最后好好谈一谈，留个念想。”小保卫睁着一双饥渴的眼睛说道。
“好的，我下晚自习来。”莫莉转悲为喜地说道。
第二天，莫莉再找小保卫时，小保卫已经辞职走了。她这才知道，他临走前床上的那一番甜蜜的话都是假的，他不过是想最后再玩弄她一次。但她就是恨不起他来，这一晚留给她的是更多美好的回忆，注定是一场长长的噩梦，可她不后悔和他认识一场。是呀，“不在天长地久，只在曾经拥有”，她却不知道这句话害她有多深，把她整个人都害惨了。她成了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一个享乐者，只知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人生最怕的就是失去信仰、失去理想。人与人之间是冷酷的，随时都在互相利用，用不着谁为谁负责。十多年的教育，敌不过他一日的影响。他实在是太英俊了，她不能不在心里感叹道。她是没有过错的，她毕竟已经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如今各种各样的媒体都在讲感情的事，她不想知道也难。在没有认识他之前，她对这些媒体的攻势也不是麻木的，她也有她忍受不住的欲望。
之后，莫莉一心放在学习上。男孩子在她的眼中一下子都成了一些很乏味的东西，看着就想吐。她更加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接触。只要成绩好，不说话，谁都认为她很乖、很优秀。老师是从来不找她麻烦的。她乐得落在人们不管不问的空隙里，谁也不会注意她。
这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晚上，她感到肚皮下坠般地疼痛，她叫同寝室的同学去喊下午为她看病的孙医生，她一个人就跑进了厕所产下四斤半的女婴，她这才相信她妈妈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下午孙医生的话也是对的。只怪她不知道，青春期卫生课学校没有开。孙医生来了，见她很厌恶地把*裸的女婴丢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知如何处理。孙医生赶快把女婴抱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衣包了起来。“同学，你不能这样，这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叫你父母来吧！”说着就抱走了。
学校把两家家长叫来进行私了。刘文英听到这件发生在自己学校的事很是震惊，她叫张校长去全权处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不要传到社会上去，更不要扰乱学生军心。一定要冷处理，她的脾气很火爆，她甚至想让班主任马上走人。尽管班主任是无辜的，但她是玩忽职守了。好在女方的妈妈一见是个女孩就欢喜得不得了，抱着就要走。小保卫的父母陪了许多个不是，也想抱走孩子，自知理亏，也就算了。
莫莉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第二天照样复习功课，一心一意想考一所理想的大学。反正这不是她的孩子，是小保卫的。他抛弃了她，她难道就不抛弃他的孩子吗？这叫以牙还牙。妈妈骂她，她就怪他们多事，一下子就把他们撵走了。“我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你们别再烦我好吗？好在我也没损失什么。你们快走吧，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场感冒而已。”
“唉，莫莉，如果哪天你想了，你就来看看她吧。怪可怜的，长得这样好看，你不疼我疼。也是的，考大学要紧，你一定要考上清华北大。”妈妈最后无奈地抱着孩子走了。对于女儿木头一样的表情，只得在心里长叹一声，她有点后悔了，以前只关注她的分数。
事情摆平了，刘文英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教育看来越来越成问题，”她反思道，“学生的分数上去了，可做人却下来了。如此冷漠的人，以后会有爱吗？这人间如果只有冷漠，这人类还有什么希望？这教学真的需要好好地彻彻底底地改一改了。这虽然只是极个别现象，但反应出来的问题却是很普遍的。人应该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发展观，这做人的教育应该放在首要位置来抓。学会做人是第一重要的，然后才是知识、技能。可现在到处都是分数第一重要，高考成绩早已是学校办学好不好的唯一评价标准。每一次高考升学率都成为每年各校排列的名次，某项指标略有下降就使得这所学校在这今后一年中很难挺得起胸、抬得起头，老师们出去说话都凭空要低人三分。就是人家不提起，关起门来自己与人相比，也要让自己想骂周围的人是饭桶，连某某学校也比不过。互相骂着不争气，就不发誓自己该如何好好干。为了分数，该开的学科如不高考要么减了课时数、要么干脆就取消。才进入高二好多学科还没学完就提早分了班，直奔高考而去，甚至有的高一就分了。教书育人，育人的事就被忘得过一干二净。这能怪莫莉这样优秀的学生吗，还别说，她的心态真是好得惊人。”刘文英感到自己也是屈服了社会的压力，跟着兄弟学校的样式去做了，很难按着自己的观念去做。能应付过去就过去，只要家长不告状、学生不发贴子，谁也不会来追究。她还当她的名校长，教育厅的命令也只是一个发而不管，只为以后如果出了问题被查时有一个交待:我们是出台文件的，我们有宣传记录。她如果不这样随大流，一旦高考考砸了，她就会吃不了兜着走。高考之前这一两个月真是多事之秋，总在提防也总要出些问题。好在莫莉的心态好，也不知她是如何通过高考体检的。以这样的心态，莫莉最终考上了一个差强人意的一本，总算没有白苦这十二年的苦读。
那天，小保卫有过要与莫莉私奔的念头的，他相信她怀上了。他不能理解她竟会如此糊涂，或者知道了也不当一回事。如果是后者的话，……一想到这，他就感到不寒而栗。他弄不明白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要高考了，他是带不走她的。高考比他还重要。他看着灯光下镜子里的自己，他感到自己实在是英俊过人。他要逃离她，他不能让她害了。他爱他自己胜过爱莫莉。人人都会说是他玩弄了她，只有他清楚实际情况是恰恰相反。不是他始乱终弃，是莫莉最终让他明白她是不会和他私奔的，她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她说她就要高考了，为了这一天她比别人多奋斗了三年，十五年啊！她把大部分的青春都花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上了。她是不爱学习的人。她读过《窗外》，她渴望过有感情的生活，她也是特爱浪漫的人，情人节是她最想过的节日。可情人节让她更加孤独与无奈，小保卫从来没有送给她一束花或一块巧克力。确实如此，在莫莉看来，小保卫虽然英俊，但没有她所渴望的情趣，他太自以为是了。他和张旺相比，没有哪一点是能超过他的，她也是一时性急了而鬼迷心窍。她怕张旺胜过爱他。张旺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暗示，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最后的结论是张旺的地位太优越了，他是一个令人仰头看的人，而她又是多么不服气，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她要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农村，过上等人的生活。地位高了，她才有权利追求张旺。她为此暗暗地发恨着。小保卫虽然不知道，但感觉没错。小保卫不能不感到害怕，莫莉太精了，他终将敌不过。莫莉至始至终情绪稳定，再发生天大的事，她也会镇定自若，处乱不惊。凭她这样的心态苦读，考不取她所向往的大学才怪。到那时，她就会完全抛弃他，大学里不知有多少比他还好的优秀男孩正等着她。所以，那天早上，他就一个人悄悄收拾东西溜走了。他要到温州去打工或是做生意。大学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他要当大老板，最终腰缠万贯。凭着他的这张脸，不愁没人养，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女人有钱了，比男人会更坏，这是他的人生经验。他一点也不担心他走了之后莫莉会怎样。任何女人都是不愁嫁的，谁不想高攀，找个有钱有势的好老公幸福一辈子？他不能不趁早脱身，以免自己惹上过多的麻烦。在这件事上，总是男人不是，女人受害，他会吃不了兜着走。他非常爱惜自己。他现在也不亏了，更令他振奋的是她让他找到了自信，他的想法是对的。他应该为此而深深感激她，她才是他的老师。人生真的用不着那般认真、那般执著。人生几十年，为一个人实在是不值得。在这飞速转型的社会里，谁不在为自己的幸福和快乐而挣扎着？观念、观念，谁的观念都经不起现实的嘲弄。信仰是什么？多少人不是为自己着想的。不为自己着想还是一个能独立、成大气的人吗？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了来世而劝人为善，而他的信仰则是今生的感观享受更为重要。什么大志、什么理想，那都是教育人的空泛的东西，经不得现实的轻轻一击。就是在这门前进进出出的老师们，谁不在为自己的大志、理想困惑着？他们对学生说的，好多都是他们不相信的，又不能不如是说的。难怪一但学生反问时，他们会恼羞成怒，责怪学生不可理喻。他学习不好，也是与老师的教学有一定的关系。他们都是书云所云，没有自己一点见解，也不允许学生有自己的看法。他不想再受老师们的愚弄了，所以他的高考总是自己想到什么就答什么，他考了几次，总差那么一两分。
让我远离
远离的声音异常炽烈
水的柔肠寸断
云的千回百转
红绸舞动
蓝缎挥洒
显示出这是一个错误的早晨
小草都策划好了逆反
注定一切都有所指望
那溪水在山林中有些干渴
让我运离
远离这些蝉鸣的季节
直到星月认不出你我的距离
和那场无头的急雨
一再流过荒芜的原野
如花盛开
催醒海棠暗红的云层
就在那个张皇的早晨，太阳正在云层里翻了一个身还没有来得及从云缝里钻了出来送他一程他就离开了。他对那个换班的老保卫说他要去看他的父母，他却到东客站买了一张去温州的豪华空调专线大巴车票。一上车倒在二层的卧铺上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管了。他把他的人生、他的命运就这样轻易交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弄出来的结果。直到大巴车摇了一天一夜到了温州他都没有想过莫莉，他只感到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自由了。在外乡他一点也不感到孤独，他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做生意的大老板，好多又是有文化的人？在温州只要能找大钱就是好样的。他此时尽管身无分文，但他还是有底气的。找钱全靠脑瓜子的灵活，更何况他浑身都是资本。人们全都是爱色的家伙。他的一个笑就能征服全世界的人。人们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回到家乡，他什么也不是，连当地农民都不如，他肩不能扛，水不能挑，麦苗与韭菜也分不清楚。请别笑话他，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哪是母鸡哪是公鸡。留守在那里的老弱病残的人们对他是不会好好看一眼的，那里他一点价值也没有。
几个月后，当他父母从电话里告诉他莫莉生孩子的事，他竭力否认孩子是他的。因为他正躺在一个胖乎乎的女老板的怀里。“没事的，刚刚，谁都有一点过去的事。”女老板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看重你今日对我的感觉与忠贞。在我眼中，你还是一个青头儿子。你很能干，你一来就让我们工厂起死回生了，我们的资产也超千万。你就是把你那私生女带来我也是允许的。这年头谁还在乎这些破事？我见得多了，也就想开了。我也不指望你能与我白头偕老，大家都是高铁中的旅客。”
“你说什么呀？丽丽。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纯洁得狠。除你之外，我从来也没碰过一个女人，你还是我的启萌老师呢。”刚刚不快了。
“是，是，是！这就好。更好，更好。”女老板笑了，“这样我们就清净多了。那女孩想敲诈你多少钱？”
“五万。”他随口回答道。
“五万？不多，她一定是个穷鬼。五万就打发了。”
第二天，刚刚就把钱寄给家里了。他在电话里对爹妈说这是给他们盖房用的，千万别把他的去向告诉莫莉。他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瓜葛，他更不是她孩子的父亲。那女孩是个狐狸精，是她玩弄了他，她不好好学习，她败坏了他的名声，他不得不远离故土，也怪爹妈把他生得太英俊、太迷人了。她以为她是安家湾的美女，她骗走了他的一颗心，她让他的初恋毁了他的一生。她是太妖了，整个一个狐狸精，使得他从此患上了恐婚症，他要到一个永远见不着她的地方疗伤。他还这样年轻，他有的是理想。他要重新做人……他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着，说得他爹妈白白掉了好多泪水，一再向他保证不再提孩子的事。他们怎么不相信他的清白呢？他们甚至打听到医院是能做什么亲子鉴定的。他说他和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想都不要想，那是一个极傻的女孩子，木木的，想不到也能干这种栽赃陷害的事。他放下电话之后，大声笑了起来。丽丽才是一个让他很爽的人，虽然老了一点，但有钱，有很多的钱，这些钱最终都是他的。更主要的是在这里他没有丝毫的顾忌。他有他不错的算盘，他是个最能享受生活的人。世界只认得什么，他就认得什么。他记得那一天他走进歌厅，一个人点了几小盘菜，要了三瓶啤酒，听了一个钟头的歌。他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一屁股就坐在他的对面。昏暗的灯光中她显得很美丽。她向他微笑，提着一瓶茅台，她自己带进来的茅台，什么也没说就把瓶口伸向他的嘴边，“小帅哥，喝吧！”她说。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动听极了，他一点也没反感。他本能地夺了过去，她大声笑着。他嘴含着瓶口“咕噜噜”地灌着。他没喝过茅台，他做梦都想喝茅台。这一次他一口气喝了一个痛快，却没喝出一个什么味来。辣辣的烈烈的，他知道人生就应该如此。他于是为她踉踉跄跄跑向歌台唱了一首动人的情歌。那夜她把他盘进自己的宝马驶向她的豪宅，他就成了她的人，从此死心踏地给她当了小乖乖。
旺旺看着莫莉没事一样地坐在教室里的位置上学习，神情专注。她这样的人怎么不被费文理赞扬而又忽略了呢。出了这样的大事，费文理自然有他的道理。刘文英虽然很恼怒，指责他的失职，但最终她也奈何他不得。他毕竟是个男老师。他能这样本身也很不错了。莫莉太有城府了，所有的事都能深藏不露，极有主见，没有看见她与任何人交往过。就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她每天都是同一种表情，她能让自己始终如一。她知道旺旺在关心着她，她心里早已暗暗地喜欢着他。也许正是因为得不到他，她才走错路，喜欢上了小保卫。小保卫的脸上有他那种说不出的动人的神色。她从来也没有和张旺说过话。她每当从他身边走过，或是他从她身边擦过时，她的心禁不住都会咚咚的狂跳，满脸惊恐而发白。可见她并不是个冷血动物，更不是一个木头一样的人。她是被误解了的，更是一个被她理智死死压着的活死人。小保卫不是同学，她对他没有顾忌，也许这也就害了她。当张旺走过来想对她说什么时，她低下头拒绝了。她知道他要对她说些什么，她对此很反感。张旺那复杂不清的关系，她耳有所闻，她是同情他的，同时，又很瞧不起他。他对她是不明白的，她自己也是一个不明白的人。她来自何方，要到何处去，对此，她困惑极了。妈妈不爱她，只要她考清华北大，只关注她的分数。分数好就一了百了。她是有感觉的。爸爸从来没对她笑过。和父母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也感到父母之间也是陌生的。当然，妈妈仍是一个多么和蔼可亲的人。无奈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全家人喘不过气来。社会转型得太快了，谁都没有作好准备。她虽然是个新人，新的观念容易进入，但一下子要把她交给社会去挑选，她也是无法适从的。好在她知道，什么都靠不住，只有读书才靠得住。在她们那里，哪所学校都写着这样的标语：“知识改变命运”，“不娶文盲妻，不嫁文盲夫”。张旺他会对她说抽个空去亲亲自己的孩子吧，她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母爱是最伟大的，因为她是那样的无私而深远。她猜对了，张旺确实准备这样对她说的，直到现在，两三年过去了，他的眼睛里每天都是妈妈看着他笑的样子。他的心随着岁月的流走而更加的剌痛。好在有丁叔叔、婶婶和小威叔叔，他的日子才要好过一点。张旺几次走到她身边，都把这些话吞了下去，他知道这毕竟是高考最关键的时刻，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高考完之后他一定要对她说，“莫莉，爱你的孩子吧。小保卫再不是人，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没有你的爱。谁的爱都代替不了妈妈的爱。你爱她，你才是幸福的。你不爱她，以后你想幸福也幸福不了。因为你对她是有罪的，为此你要被你良心的发现而拷问自己一辈子，这将是非常残酷的拷问。不要以为考了一个好的大学，有了一个好的工作、好的爱人，这一辈子就幸福了。人缺少了爱，再怎样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我是班长，我有这个义务提醒你。”不过，到时他也不会这样说的，他是她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那样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倘若那样了，那一定显得很滑稽。她会再一次受伤，他不相信她真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比任何人都热血沸腾，她需要保护自己，她也比任何人都能保护自己。他发觉他与她有着相同的一面，他们都能用极端的方式来反抗着大人们伪君子式的教育。说到底，他们都是些不称职的老师的受害者，也是父母理想未能实现的牺牲品。他们不是他们自己的，所有的人只要他们的分数。他们的分数也真管用，分数让他们的父母挺起了腰，分数成就了他们的老师，分数更让学校声名远扬。最后，分数让他们成了人上人。他们是分数的最终受益者，谁都会如此说，因此谁都会认为自己是为他们而牺牲的。至于他们的品德、做人的方式、身体的健康状况、心理的疾患、对事物的兴趣爱好等等，就没有任何人去关心了。
从莫莉孩子的遭遇，张旺才更加感到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妈妈。妈妈自始至终都在为他着想，让他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也有一个很好的父亲。莫莉和小保卫真不是人，他们只为了一时的贪欢，什么也责任也不承担。那样的冷漠与自私，这是我们教育的失败。孩子没了父母，这比真的没了父母的孤儿更惨。张旺为此陷入深深痛苦绝望之中，他不知道在没有爱的世界里人还怎么能生存。是谁在以另一种方式要毁了我们这一代？他要反抗，要把爱洒满人间。告诉人们，我们这一代也是极负责任的。他们这样的人只是极个别的，不必为我们的明天担忧。
张旺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想到这里“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蜻蜓在飞，蒲公英跳着欢快的舞，几尾细鱼在水草间自由地穿梭，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不断变幻着形像，风把蝉鸣吹得很远很远。他突然爱着身边的人们，一个个都没有将他抛弃，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他从地上弹跳了起来，跑上草滩，一连腾翻了十几个跟头。他登上高高的山顶，高举着手臂，大声呼喊：妈妈，我要你；妈妈，我离不开你；妈妈，我永远和你在一起……红色的背心，洁白的衬衣像浪花飘飞。
今天我与你一起新生
今天看见诞生我生命的你
你经历了又一次生死考验
让我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界
我发誓要给你快乐
我发誓要给你甜蜜
可我给你带来如此多的痛苦
只因你把我看得太重太重
今天只想放下手里的一切功课
依偎怀中看你指着天上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