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无,位于瞻部洲西北苦寒之地,蛇冠羽虫行道,天降蝗虫成灾,路有饿殍相食,易子互食之事见怪不惊,由于偏远帝都,各方邪灵恶祟汇聚一堂,渐成官府不管地带。
大业七年,帝君耗尽国库外征异族,抽调羌无精兵北上辽东,欲与异族决一死战,而羌北竟成空虚之态,歪门邪道更加猖狂。
岁末年间羌无惊现腾蛇出没,左右乡邻难安其舍,既而筹措重金欲请有德之士来降伏此妖,保境安民。
恰逢游德大法师马户子正在此地开坛讲道,各乡党郎闻风而动,倾尽家产请马道长前来降妖。
话说大法师到来之日,摆起八仙桌,香炉顶三清,用的是玄门法,请的是道家神。道长木剑挑纸符而起,乡里忽见天地飞沙走石,乌云凝聚成雷,黑霞翻腾成龙,一条巨大的鲤鱼尾巴潜藏于其间,双目之光比那县府大灯笼都要亮上几分,嘶嘶吐信逐渐演变成龙吟之声,惊吓乡人不敢出户半步。
“哼!孽畜!在贫道面前休要猖狂!”
马户子面不改色义正言辞直指腾蛇大骂,将手中纸符送上青天,敬待真神降临。
不出片刻,天边红霞托日,黑雾尽散,一条红绫直接缠绕腾蛇之身,白云之间三个孩童头颅怒目凝神,展现出的六臂粗如铁柱,直接将此妖擒到身前,继而迅速消失于云端,有道是六臂通天三坛海会大神。
妖孽伏诛,乡里万分感激马户子的功劳,集十舍八乡财力翻建羌无大玄观,重塑三清神像,鼎盛人间香火,自此游方道人马户子落座玄观,趋避八方魑魅魍魉,供奉为阳阴先生。
百封里,羌无六乡祖祭的地方,供奉的是羌无显赫一族先辈大将,此将原为朝廷重臣伍建章手下虎员,因南下伐陈之战中不幸救主身亡,先帝为表其功勋命人在羌无乡建庙设堂让后辈百世敬仰。久而久之,乡民迁祖宗供奉牌陈列祠堂,故成祖祭之所在。
然而近些年来天灾连连,北斗紫薇星暗,多显不祥之象。马户子落座大玄观后勤于善事远近闻名,他觉查不祥祸源出自于祖庙祠堂,告知乡民应当掘碑起墓诛杀墓中邪物,乡民愚昧受马户子蛊惑开掘祖宗祠堂整一甲子日,主碑墓下十数米,方见隋朝大将姜百封的棺椁,棺椁周围萦绕异样光芒。
“乡党郎!乡党郎!可曾在家?祖宗祠堂出恶祟了!祸起祖庙罪源甲子大法师所言不虚!”
一位不及冠的乡野儿郎语气激动冲入长者家门,胸前敞开的麻布衣物以及束腰带都被汗水儿浸湿,久时奔跑之下已然气喘吁吁。
青衣长袍卓卓然,书生意气好端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锦衣老者拄杖出门,面色铁青呵斥乡野儿郎道:“愚昧子休要高声!今日掘祖宗之庙不孝大于天,你个浪荡儿想让路人皆知吗?”
“如今羌无十乡八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是乡老您顾及那虚无的颜面,事情已做下,还怕他人舌根否?”
麻衣儿郎小声自言自语不以为然,不敬之事已然为之,还顾及什么纲常伦理,早知今日各家谩骂何必当初听信道人。
乡党郎,乃是羌无之地德高望重的长者,朝庭共选三人担当此职,皆以青衣老者为首。
青衣老者本是吾朝开国以来第一批科考生,只可惜榜不及第名落松山,老者一怒之下绝了出仕的念头,回乡后便一心一意修学规劝子弟,即使麻衣儿郎的父亲也是老者的学生,其人在整个羌无地都享有极高的威信。
“愚昧子住口!平日里让你虚心向学之时怎么总是沉默寡言,一旦遇上这无稽之事就信口开河。莫要再辩,你去告会玄屠生,老夫去知会其他乡老,切勿怠慢!”青衣老者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但在话中可以听出些许端倪,以老者书生角度对鬼怪之事向来抱敬而远之态度,三分存疑七分不信,但他为何要答应马户子的要求呢?不解,不解!
玄屠生!
麻衣儿郎一听见玄屠二字双腿不禁颤抖,额鬓间泛出冷汗,目光恐惧内缩,口生推脱之词道:“乡老莫怪儿郎胆怯,还是小子去告知其他乡党郎。玄屠大哥是您老的弟子,您去知会他更为合适!”
“当!当!当!”
青衣老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手杖狠狠地敲打地面,一个玄屠生你就怕成这样,君子之道岂能如此唯唯诺诺,你让老夫好生失望。
“愚昧子你也好意思出口,玄屠居所之地在背阴高山,你让老夫一七旬垂暮者徒步涉山,你还有尊师重道之心吗?还不快去!要老夫将你这几日的学业告知你的父亲吗?”
麻衣儿郎牙关紧咬心间一定,此去那背阴山只不过是看玄屠生煞人目光罢了,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学业不佳免不了一顿责打,孰轻孰重已然明了。麻衣儿郎向背阴山方向眺望片刻,终于战胜心中对玄屠的恐惧低头猛跑上山麓。
“路上小心,切莫会了棒客!”
青衣老者口中叮嘱儿郎,而双目若有所思的飘向背阴山,继而叹息一声,久久难以回神。
……………………
背阴向北,纵山崖于沟壑,疏古溪于密林,林涧细叶密布,常行山道也有几分煞恶气。由于此山是行脚商的必经路,所以常有棒客出入。
棒客者,强人也。羌无之地民风彪悍,习武者擅使刀枪多误伤乡里百姓,朝廷府衙下严令禁止百姓使用刀刃剑械,强盗劫掠者则多持棍棒拦路抢夺财物,乡民畏惧匪人迫害乡里,所以称之为客,易请难送之客。
山间小道,时有异鸟怪鸣,古猿啼声响彻山林。
“哼!乡老倚仗自己官家身份,威胁他人作何本事!平日里口中知乎者也君子孔人,私底下净做龌龊下流之事,六房小妾还真是符合孔孟之礼,君子行径!”
麻衣儿郎行走于山道,口中不断咒骂乡党郎为师长不正,为党郎不善。虽是泄私愤,也是为自己壮胆。这背阴山的路不好走,一时不察就会从某处蹿出一条大虫要了性命。
“刷刷刷!”
林间草丛发出异样的响动。
“谁?”
麻衣儿郎向后躲闪几声,颤颤巍巍看着眼前草丛,目光斜扫身旁的一棵古树,如果是大虫的话他可以第一时间上树活命。
“嘿!古树我来栽,道路由我开,行路不是客,留下买命财!”
只见三五位大汉从密林中蹿出,手中棍棒为器,面露凶神恶煞,强人匪客来也。
我的老父亲啊!是棒客!
麻衣儿郎从小听长辈讲述棒客凶残的恶行,想不到今天见了真章,天要亡我,命休矣!
儿郎双腿似抽筋,浮软如面条,跪地向棒客大声求饶,一股尿骚味从麻裤中溢出,狼狈不堪。
“棒客爷爷,小人误入贵境实属活该,但怎奈身无钱财只有麻衣一套,各位爷爷想要只管拿去,留小人一条活命即可,小人在这里拜谢各位爷爷!”麻衣儿郎想尽所有说辞但求保住性命。
“呸!我还以为是个行路客,谁知是穷鬼常住户,真是晦气!”
为首的棒客狠狠将唾沫啐在麻衣儿郎脸上,手中实木棒握紧几分,看似起了杀心。
“爷爷,小人只是个穷酸住家户,但求爷爷饶过性命!”
麻衣儿郎心中已经狠狠赌咒乡党郎不得好死,今日遇到这些亡命客全是这老家伙的错,我真不想死啊!谁来救救我!
“饶了你?痴人说梦!今天老子开的第一趟生意就被你搅黄了!你说你该不该死!不杀你今天的气运都会差上几分,乖乖受死吧!小子!”为首棒客歇斯底里地叫嚣道。
棒客皆强人,少有慈悲心。
三两无钱财,便要尔的命。
木棒长一丈,上束夺命布,红缨鲜血只为杀人取财,棒下百倍力道,直击麻衣儿郎头部中心,这要打将下去必是脑裂崩溅一命呜呼。
麻衣儿郎哭求,为首棒客犯狠,只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点寒芒化作梅点并开,长剑锋利自红缨处断棒,为首匪人双臂随血涌而裂开,瞬间被削为人棍,撕心裂肺之声惊起密林飞鸟无数!
“剑!是剑!是士!”一位棒客惊恐的大声叫喊!
三尺青寒入云间,
万里浮屠尽开颜,
肝胆相照凶神恶,
今生破敌一念间。
羌无之地善养士,士者分为三等。
下士为死囚,主人便是天,一纸卖身契,永做守户犬。
中则为武夫,帝王便是天,入相朝堂间,拜将国门前
上士练气者,跳脱凡世间,天地问道路,羽化为登仙。
羌无可持器者,唯士也。
“杀人,就这么简单!尔等一试?”
玄屠,无主之士,声若鬼厉嘶哑不堪,面如冠玉长发散披,周身煞气之重,可退魍魉之影,黑衣之袍下目射凶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玄……玄屠!”
棒客多绿林江湖人,来往消息十分灵通,这种屠杀之魔凶名冠绝羌无之地,试问何人敢尝他的三尺青锋,那与找死无异。
“从你们的眼神中我已经得到的答案,我平生最欣赏识时务的人,既然尔等想留活命,就在本人长剑入鞘前消失吧!”
玄屠直视众棒客,将长剑投于半空,左肩微微向前倾斜,剑峰精准的落入剑鞘中,动作浑然天成。
众棒客畏惧玄屠凶名,立即做鸟兽般散于林中,唯有断臂的匪人头目正在用双腿和下额艰难的向前爬行,而逃散的众捧客没有一个愿意扶助一把,在他们看来世道如此艰难,这样的废物带回去也是浪费食物,不如死了干净。
“踏!踏!踏!”
玄屠的步伐如催命符一般逐步接近这位匪人头目。
“玄屠爷爷饶命,小人再也不做这杀人的活计,愿好汉爷放过小人!”
匪人首的境遇和刚才的麻衣儿郎何等相像,只可惜玄屠也不是良家子。
“很遗憾,吾言出必行!”
断臂匪首恐慌的蜷缩成团,玄屠并没有给他改过的机会,后足起身旋风,左脚断该人脊梁嵌入血肉背部,结果了匪首的性命。
再回首间,麻衣儿郎唯唯诺诺地趴在地上,裤裆已经臭气冲天。玄屠微微皱眉,这种人还不如强人之胆,活在世上有何意思!
“何事?”玄屠问道。
“玄屠……大哥,祖宗庙堂出恶源,乡老请您前去观除恶礼!”
麻衣儿郎此时还未从刚才的杀戮中提出精气神,更不敢直视这位杀人狂魔,索性就跪伏在地上,直至凶魔身影消失在下山路上。
……………………
百封里祖宗堂,六格相并青瓦。
数丈深渊显地,上等离木入椁。
鼎盛十代香火,添为人界福地。
只可惜年岁不到强行开棺,致使聚汇数十年的福脉毁于一旦,日后羌无只怕更加多灾多难。
玄屠生到场之时,大法师马户子已将棺椁移至地面,棺椁下方果然有出奇之处,墓碑源紫雾缭绕,腾生丝丝脉气,中央处似有活物不断运动翻滚,但很难看清此物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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