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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谋划(上)(1 / 1)

沈濯来得很快。

清丽的脸上没有擦胭脂水粉,乌黑的长发刚刚擦干,松松地绾了个倾家髻。

隗粲予大讶:“咦?动作这样快?我以为你怎么不得磨蹭半个时辰呢?”

沈濯习惯性顶嘴:“在生活自理能力这种事上,是个女子都比先生你们这样的男子强出去七八个境界……”

于是耳边响起一声轻咳。

呃……

沈濯连忙噎住话头,恭顺行礼:“爹爹回来了?”

沈信言捻须颔首,令她坐下,转向北渚:“先生何以教我?”

北渚闲适的神情终于收了些许,有了点谈正事的样子:“不敢。只是有几件事想告知贤父女。”

贤父女?

难得啊!

竟能从北渚这个一向睥睨的高士嘴里听到这样的词儿。

只是沈信言父女二人都神色不动,只管淡淡地看着北渚,似是在不约而同地审视: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在下是个妄生狂人,也从来不觉得这世间还有甚么大事可以牵绊的。只是当年不甘之时,曾经随手布下过一些棋子,为的也不是家国天下,而是为了让自己过想过的日子,而已。”

北渚开篇,依旧如常狂妄,却也算得上是实话实说。

“南崖入宫,如鱼得水,三年两胎,宠冠群芳。那时我尚在赌气,想着她能做得成来日太后,我就敢博一个富可敌国。所以才有了悉心教授出的几个范蠡陶朱。

“谁知半年之内,她的情形竟然急转直下,玉殒香消。我顿觉不妥,即刻入京,却发现阿孟连消息都不敢传递给我了。

“时至今日,阿孟、我、临波和翼王,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就是南崖之死,果系病逝,亦或者乃是人为?不得而知。

“有了这一点怨念,我自然不肯懈怠。这些年,各地方上,以及宫里朝里,大约也有了些人手。消息传递靠的是信鸽驯鹰,所以大概也比旁人快些。至于钱财等事——”

北渚轻描淡写地叙说他笑傲天下的布局,但一说到挣钱这件事,却忽然顿了顿,看向沈濯:“虽然的确攒了几串子散钱,却不敢在净之小姐的大手笔跟前卖弄。”

沈濯听着他那些“小场面”,却心惊不已,面上不动声色地谦逊,又问:“敢问先生可方便告知,这京城宫内,你究竟有多少人可用呢?大概人数?”

北渚垂下眼帘,手指在膝上轻轻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一两百人是有的。”

这个数字!

除北渚之外,屋里的几个人相顾失色。

沈濯眯起了眼睛:“想必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没有逃开阮先生的掌控吧?”

北渚神情微滞,轻轻摇头:“那些年战乱,前两年闹苏侯谋反案,这一两年针对二公主和翼王的事情接二连三,京城中我能够照顾到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多。”

“陛下极聪明。先生的人手数量,这样正好。若是再多,只要惹起了一二权贵的怀疑,陛下必然得到风声。到时候,只怕全身而退都难。”沈信言沉思着,却对这个规模提出了不同意见。

“那地方上呢?”沈濯倚小卖小,好奇地看着北渚。

北渚挑了挑眉,终究还是实话实说:“无关紧要的地方就算了,重镇之处,总是有个百十人待命的。”

沈濯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似是失声脱口:“那要这样加起来,先生手里,难道有几千人聚集不成?啧啧啧,陛下若是知道了,想必会直接族灭了阮氏啊……”

听着她的这话,沈信言和北渚先是呆滞,接着便苦笑摇头不已。隗粲予则直接气急败坏地低声吼起来:“沈净之!你想骂街就直接骂!你这样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威胁算是怎么回事儿?”

话说得这样直白,沈濯也就收了装傻的模样,冷笑一声,纤细白嫩的手指往桌案上重重一扣:“早就说了:我沈府小庙养不起大菩萨!前脚儿陛下要赐阮先生宅院侍卫,后脚他跟我和我爹说这些,你不先替你的学生我问问名扬天下的北渚先生,他想做什么么?!”

苍老男魂的声音忍俊不禁,忽地在沈濯灵海深处冒了出来:“你还真是最擅长掀桌。只是他手里绝对不仅仅是这么几个人手而已,你不觊觎么?”

我又不想造反。

沈濯凉凉地摔了一句话给苍老男魂,精神还是死死地锁在北渚先生身上。

北渚被她说得默了一默,方开口道:“我先前并无入京打算。”

这个话,连隗粲予在内,都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翼王亲自去卞山寻我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我更没有料到的是,净之小姐在他之前抵达,留下了信件;而那信件,被翼王私自摸走拆看了。”

北渚坦然道。

“发现那件事后,我认为这孩子已经坏了心性。我不想教他。”

沈信言神情不动地捻须。

而沈濯则明目张胆地冷笑一声。

“尤其那时候我已经听说了陛下有意给净之小姐和他赐婚。以沈侍郎的手段心智,我再暗中相帮一二,保住他姐弟两个的平安应是不成问题的。”

北渚说到这里,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濯:“只是我却再次失算。净之小姐出人意料,竟如此与众不同。”

“没了沈家,你觉得翼王和临波公主无人可靠了,所以才决定入京,亲自出手相助他们?既是助他,那又为何来了我沈府?!”沈濯咄咄逼人。

北渚呵呵笑着,双手一摊:“是你去请的我嘛!”

沈濯语塞。

“我原也没想到净之小姐这样坚韧刚硬、出类拔萃。之前的种种谋划,如今看来,竟让我这一向自诩高洁之人,显得与前年那个私拆信件的翼王,成了一丘之貉了!”

北渚坦然立起,双袖合拢,大大方方向着沈濯深施一礼:“沈小姐,阮止错了。”

沈濯冷冷清清地看着他,出人意料地反驳:“翼王那时拆我的信,是因为被我激怒,少年心性按捺不住。说俗了,熊孩子犯了熊毛病。打两顿知道疼了,就能改好。

“阮先生连不惑的门槛子都迈了过去,设计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来,还这样大言不惭。若我非是你口中的刚硬不同、出类拔萃呢?就活该被你谋算了不成?

“阮先生,你不臊得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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