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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一荣俱荣(1 / 1)

<>音夏送主仆二人出去,到得院门口,陈茵突然停下来,一双杏目看着音夏道:“音夏,今日的事,你跟那个叫瑞儿的小丫头好生管住自己的嘴。我虽是出嫁的人了,但到底与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曾经也服侍过我,就该知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音夏一听,吓得忙跪下,“大娘子放心,奴婢是陈府的家生子,万不敢做损害主子的事。”

陈茵垂下眼皮看她半晌,方带着绿笼走了。

陈锦睡到近晌午方起。

音夏和瑞儿摆了饭菜,音夏在边上服侍着,陈锦吃了两口便让撤了。

音夏因问:“这饭菜是不是不合姑娘口味?”

陈锦就着瑞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轻声道:“油太重。”

音夏想了想,道:“大厨房里掌厨的刘大,前两日来回说他乡下有个侄女来京投奔他,没别的长处,只单一样会做菜。老太太和夫人处用不着,刘大便来问咱们小厨房要不要,我还没回他呢。姑娘要不要让那小丫头来试做几个菜尝尝?好的话咱们就留下,不好我去回了刘大便是。”

“也好。”她对吃食其实不大讲究。

元修虽贵为三太子,但因母亲出生微贱并不受宠,未得势前更是连奴才都能欺到他头上。当年跟着元修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食物只求能填饱肚子,哪里顾得上口味好坏。后来,元修称了帝,她才知道,原来就连一道简单的白豆腐厨子们都能翻出无数花样来。

音夏办事极快,到了第二日,饭菜便全部换了样式。

尤其一道马蹄糕做得甜糯喜人,入口即化,陈锦多吃了两块,待放下筷,便让音夏去唤新来的厨娘进来回话。

厨娘叫阿风,正是刘大的远房侄女。一张圆脸,看着十分耿直的模样,两根辫子又直又长,垂在胸前,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衣裳,但洗得十分干净。

“阿风见过姑娘。”

陈锦让她起来说话,阿风便依言站起来,圆脸上看不出初入门户的恐惧和慌张,陈锦因说道:“阿风做这个行当有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三年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每一个厨房有每个厨房的规矩,如今你既管了我院里的这间小厨房,你打算立什么样的规矩?”

阿风偏头想了想,答道:“自然是以姑娘的规矩为规矩。”

陈锦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规矩?”

阿风突然跪下,头俯在地上,声音自地板上传来,“阿风来时叔叔有交代过,一切以姑娘的喜好为先。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陈锦端坐在床塌上,背后靠的仍是那个大红纹绣靠枕,十指裹缠着白布平放于软被上,说话时稍稍转过头来,斜了地上的阿风一眼。

阿风如芒刺在背,冷汗自额间涩然滴下,她静默一会儿,终于说道:“求姑娘将小厨房的管辖权给阿风,以后姑娘一切口食皆由阿风打理。无论谁来,但凡违了例,阿风都可不闻不听。”

闻言,陈锦满意的点了点头,命阿风去陈嬷嬷处命赏银,又让音夏带阿风去管家处领几身新衣裳。

等阿风跟音夏出去了,瑞儿不明问道:“阿风姐姐刚来,怎么姑娘就吓她了?”

陈锦收回极淡的目光,语气亦是极淡的:“咱们陈家虽只是一门商户,然而,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那些肟糟事,凡事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尤其吃食这一块,咱们每天都是要用的,若没有一个得心得力的人帮忙看着,最是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肟糟之事她从前见得太多了。

如今能如此坦然的说出来,都是用鲜血为代价换来的。

尤记当年,元修还是三太子时,大太子与二太子合谋,给元修扣上了私通后宫嫔妃的罪名,皇帝素来不喜元修,自然雷霆震怒,将元修打入天牢,削了爵位贬为庶民。谁都没想过元修还能翻身,而且翻得那么彻底干脆。

她日夜兼程赶往徐州,搜集大太子与二太子以权谋私的证据,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路途遥远自不必说,还需时刻提防大太子与二太子的人马沿途设伏,所幸她终于没有死,完好的回了京城,否则,元修恐怕得老死在天牢里。

这些事过去其实不算太久,如今想来,却已能算作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音夏回来,陈锦正在看一本闲书,她十指不能动,只得由瑞儿捉着书两边立在她眼前,如此,看得依旧很辛苦。

音夏见了,怪嗔道:“姑娘伤还没好,这么劳神作什么?”

“在这屋子里困了近半个月,闲得慌。”陈锦说,见音夏取了瑞儿手里的书道:“如果姑娘实在想看书,不如音夏读给你听吧。至于这烦闷,一时半刻是解不了了,钟大夫吩咐了,姑娘手上的伤口开始结疤之前只能呆在屋里,哪也不许去。”

音夏会认字并不让陈锦觉得惊讶,所以并未过分纠缠于此,只道:“那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权当解闷吧。”

音夏抱着书,认真思索一番,“街坊茶余饭后不过讲些谁家老爷纳了小妾被正妻打落牙啊,或者又是哪个官员上朝时晚了,拉车的马跑得飞快,搞得整条街上鸡飞蛋打,实在无趣得很。我近日听到一桩事,倒可以说给姑娘听一听。”

陈锦没说话,瑞儿屁颠颠地跑到床前的脚踏上坐下,仰起头来看着音夏,一副要认真听书的样子,音夏给她逗笑了,噗地笑出声,“这丫头没事儿就往脚踏上坐,姑娘你也不管管。”陈锦看了瑞儿一眼,笑着没说话。

瑞儿嘻嘻笑道:“这儿可是风水宝地,音夏姐姐你别跟我抢。”

音夏捂着嘴笑,笑够了方说起那桩事来,“昨日我去大厨房,碰见老太太房里的红珠,我与红珠都是家生子,所以从小是一处长大的,情分比其他人自是要亲厚些,便与她说了会子话。红珠的哥哥在宫里当差,她哥哥昨日回来与她说,”说到这里,音夏低压了嗓子,“当今圣上似乎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说这流落在外的皇子从小便被送出宫去,圣上从来没去寻过,也没关心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要把这皇子接回来。”

“啊?”瑞儿瞪大了眼,简直就像在听天书。

正因为从未寻过从未关心过,等到需要时才想起这个儿子,就注定了父子之间一生不可消除的隔阂与介蒂。

当今皇上共有七位皇子十三位公主,但是真正能入皇上眼的也不过那么几个,大皇子元辰,二皇子元昀,三皇子元修,四皇子——如今还流落在外的元徵。

元徵是后来居上的,当他只身回宫时,其余三位皇子,就连最不受皇上重视的元修也已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然而,或许正因为元徵的特殊处境,晚年的皇上对他格外依赖和喜欢,甚至连遗诏都立好了,决定待自己归天后皇位要由元徵来继承。

可惜,元徵被元修设计,终于未能亲眼看见那封遗诏。而元修,也不可能让那封遗诏得见天日。

元徵,就这样在离皇位最近的地方与之失之交臂。

待元修登上帝位后,元徵则从天牢中无故消失。

以至于元修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睡得安稳,因为对他来说,元徵是他最大也最让他忌惮的敌人,他一日未见元徵的尸首,怎能放得下心?

“红珠哥哥是偶尔听服侍皇上的小公公说的,说皇上要把这儿子接回来,大臣们虽没说什么,但个个心里不乐意得紧,毕竟如此朝局稳定,三位太子也各自站稳了脚跟,如今多出个人来要分一杯羹,可不就不乐意了嘛。”音夏说完,拿眼瞅陈锦,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位太子是指哪三位太子?”半晌,陈锦问。

“自然是大太子二太子和三太子啊。”

元修已在朝中立足了,那也就是说,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良师谋臣了,会是谁?薛怀玉?郑宝钦还是王谋?

“三太子身边,可有一个叫舒展的人?”

前些时候她一直养着伤,虽总想起曾经种种,但心境还算平和。今日乍然听到自己熟知的那些人,深埋在心的千万思绪便如潮水般倒灌进来,使她没有办法再保持心平气和的姿态,故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音夏看着她,脸上有些怪异之色,不解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问起三太子身边的人来了?那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知道的呢。”

陈锦心神稍平,抚了抚额,“许是乏了。”

音夏和瑞儿便服侍她睡下,音夏打下床帏,跟瑞儿在屋里守了片刻,直到陈锦睡了才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去。

音夏吩咐瑞儿在房门口守着,怕姑娘醒了要叫人的。

自己则去老太太那儿寻红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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