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嫀自有记忆起,墨筠便从未抱过她。
一次都没有。
她总是跟奶娘呆在一处。
只有墨筠高兴时才会将她召到跟前去,也只是看几眼,并不会逗她,更遑论亲亲抱抱了。
唐嫀幼时也伤心过。
后来,大概是习惯了,麻木了。
便不再想去亲近自己的母亲,反正对方也从未将她真正放在心上过。
她知道阿娘是因为喜欢阿爹才生下了她,但也只是生下来了而已。
她的外祖是朝中权势倾天的墨相。
那个辅佐过两代帝王的墨相。
所以她的阿娘自出生便集万千宠爱,即使是嫁人后,别人亦不敢让她受半分委屈,生怕阿娘去告诉了她那做丞相的阿爹,让那些得罪过她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尚书府里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详和。
阿爹上朝时,阿娘会将那些试图勾引阿爹的女人叫到跟前。她并不训斥她们,她的手段简单粗暴。
她们最在意什么,她便毁了什么。
这是摧毁一个人最快的方法。
唐嫀见过阿娘的手段,所以心里愈发亲近不起来,有时候,甚至不想呆在她的身边。
阿爹以为她是性子冷漠,对谁都是同样一张脸。
其实不是的。
她只是比这府里任何人都看得通透罢了。
包括她的爹。
那个在朝中广受赞誉的尚书大人,连她的外祖都赏识有加的男人,竟看不透自己的枕边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唐嫀凝神。
看见墨筠自地上爬起来,神情不见方才的愤懑,有些呆呆的。她心中诧异,见嬷嬷将一袭衫子披在墨筠身上。
墨筠不理会,仍朝院外走来。
经过唐嫀身边时,墨筠并没有停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唐嫀试着去拉她的手,才刚一碰到她的皮肤,墨筠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快速的侧过身去,避开了唐嫀的手。
唐嫀抿着唇,见她走到院门口。
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这时候终于不再起哄,自动让开路,让她过去。
年迈的嬷嬷跟在她身后,两人很快晕成视线里一个很小的点,走不见了。
……
宁夫人与墨家的大奶奶墨夫人交情好,平时两家来往也很密切。
对于墨家这位出嫁的姑娘自是认识的。
当下听了这事,急急问道:“墨夫人呢?”
下人道:“墨夫人一听说这事,当场便昏了过去,如今寺里的师傅正赶过去诊治。”
一听说墨夫人有恙,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起身,众人皆站了起来。
宁夫人歉意的看着陈夫人,“今日实在是失礼了,望妹妹莫笑话。”
陈夫人忙道:“今日之事我与小女只当从未听说过,还请夫人放心。”
宁夫人叹了口气,她原还想多看看陈锦这丫头的,看来只能改日了,因拉了陈锦的手,温柔说道:“咱们家真真和宣宣看来是极喜欢你的,明日我让她们去寻你玩。”
陈锦本想推辞,但想起宁夫人此刻定是心焦,便默许了。
宁夫人打发人送她俩母女出来,便在茶室院门前分了路,带着一行人急急朝墨夫人院子去了。
这里陈夫人携着陈锦往回走。
陈夫人的丫头与音夏等人不近不远跟在后头。
她们方才在茶室听到那些话,又惊又怕,这毕竟是世族丢人的证据,不知会不会来个秋后找她们算账?
陈夫人想起来时遇见的墨筠,再联系到刚才听到的,便也有了解释了。
沉吟片刻,陈夫人说道:“这唐夫人……莫不是得罪了人?”
堂堂墨府千金,尚书夫人,谁那样大的胆子敢爬上她的床?
若真空口白牙说墨筠做了那等男盗女娼之事,谁会相信?
她有唐誉那样的夫君,墨相那样的父亲,这天底下能入她眼的男人怕也是屈指可数,又如何能看上一个山野莽夫?
但是如今事实像铁一般烙在那儿,纵然不信又如何,就她们方才喝茶那会儿功夫,这事恐怕早已传遍整个宝华寺了。
近日山上人那样多,传回京城也只消一柱香的时间罢了。
唉。
真是多事之秋。
陈锦见阿娘眉宇轻结,劝道:“如今咱们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姐,并带祖母下山,其余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操心了。”
陈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咱们自个儿的粥还没吹凉呢,如何管得不了别人。你大姐也不知道如何了,你阿爹派出去的人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她。”
陈锦扶着她往前走。
突然想起元徽。
她不明白,元徽与墨筠无怨无仇,何必往她身上泼脏水?莫非墨筠也得罪过他?
如今墨筠是被这盆水淋得再不能翻身了,接下来要倒楣的又是谁?
陈锦并不觉得元徽的手段有多阴险。
毕竟,她从前做的那些事比这还要险恶不知多少倍。
她只是好奇,这得有多大的仇,元徽才会来这一手?
他好歹也是王朝的四太子,做这些事倒是驾轻就熟得很。
陈夫人见女儿没回话,以为她也在想陈茵的事儿,便也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还没走到陈夫人居住的院子,突然见院子里跑出个丫头来,一见陈夫人和陈锦的面,那丫头立刻道:“夫人,大娘子回来了!”
陈夫人面上一喜,忙道:“在哪里?可伤着了?”
小丫头忙摇摇头,“大娘子没有伤着,现在正在屋里吃茶呢。”
陈夫人忙急急走进去,陈锦跟在后头,远远看见正屋里端坐着的陈茵,她瘦了些,但精神看着还好,额头上的纱布换了新的,看来伤势也没有恶化。
陈茵见了陈夫人的面,刚收住的泪又簌簌滚下来,扑进陈夫人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主位上的陈知川听得头疼,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