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七到了天机阁,亦无双已在殿中沏了新茶等她。
虞七远远就闻到了悠悠茶香,渡过荷花池,来到门前,便听到亦无双的声音遥遥传到了耳边,“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在凡间游历,忘了大事了呢。”
虞七脚步一顿,自嘲的笑了笑,径自走进了院子,亦朝里面的人送声道:“莫要再卖弄口舌,你这盏湘波绿怕是已经熬过头了,还不盛出来?”
话语刚完,亦无双缓缓抬眼,就看到虞七使出移形换影,现身在他眼前。
亦无双将茶盏推向虞七,“时间刚好。”
虞七走至亦无双对面,坐了下来,微微一笑。
亦无双看她并不饮茶,扬眉雅雅地一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可惜了那只凤凰儿,他好歹也叫过我几声干师父,也曾舍命救你,你真舍得么?”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自从离朱离开天空城后,便故意挑起人族与凤族的战争,如今更是放纵王尘君堕落成妖,这场戏,总不能只演到一半就草草收场吧,我们已经没有借口停下来了。”虞七抬手端起了茶盏,放在唇边细细品着,不多时,又放下,转头望向门外幽静的山色,浅浅叹息道,“只不过,他带给我的意外,真的太多了……”
“战神,茶洒了。”亦无双提醒道,他很少看到虞七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
虞七一听此言方觉出指缝间多了些许湿润,低头一瞧果真是不经意间将茶杯捏得太死,玉色茶杯倾斜着,连茶洒了都不自知。
虞七将茶杯放置在桌案上,捻着指尖的一抹湿润,面无表情道:“三日后,便是收网之时,你联络好天空城各神宫守卫,做好该做的准备。”
“好。”
虞七本是真的过来喝茶,但说完这些话后却已无心逗留,她轻缓地起了身,思量了少许,道,“我先回仙罗山部署一番,你也尽快行动吧。”
说罢也不等亦无双回话,身影已然消失。
亦无双垂眼看看虞七放下的那杯茶,方才还佯装潇洒地指点我泡茶之道,还以为她想明白打算与我畅饮一番,可谁知,一口都没动,还失手洒了点儿。此时此刻,除了那只让她进退两难,左右为难,难上加难的小凤凰,还有谁有这本事,能让她如此费神纠结?
亦无双想着,长叹了口气,看着桌案上两人都没动一口的茶原倒回了沸腾的水中。
虞七离开了整整一日。
王尘君一人呆在仙罗山,本想四处走走看看,但不论到了哪儿,都频频遭到或鄙夷或害怕的注视,他只得回了竹屋,在院子里练功。
他从前的功夫虽不能说登峰造极,但受到亦无双和虞七的教导,怎么也算得上精湛了,而如今有了无上法力后,更是将一把破雨扇练的神乎其技,他要保护虞七,不能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这样想着,王尘君手中的扇子便舞得越发变幻莫测起来。
暮色西沉,虞七终于踏着祥云从天机阁归来,见到王尘君练功,一时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站在门外,看着他愈发进益却日渐诡谲的法力。
王尘君猛然回头看到虞七,立即收起扇子欢快地冲她招手,虞七却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只有水一般平淡的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虞七!”
听到王尘君的呼喊,虞七走到王尘君身前,抬手为他擦净了额上的汗,“一直在练?”
王尘君点点头,“嗯,刚好闲来无事。”
虞七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抬腿便往里屋走,王尘君大大咧咧的,并未看出虞七的怪异之处,高高兴兴的跟着她进了屋子。
回房之后虞七便静坐在窗边看书,王尘君也在一旁时不时地随意翻两页,他在人间的时候虽是世家公子,也正经上过学,但无奈他素来顽皮捣蛋,该学的知识一概不知,这时候见虞七翻着一本他看不懂的书,便有些闷闷不乐。
虞七有心事,也没有发觉少年的烦心之处,自顾自看了两页,便说要去明渊阁处理公事,留下王尘君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等虞七安排好仙罗山重重防线,再次回到屋子,却看到王尘君并没有走,而是老老实实坐在窗边咬着指头看书。
虞七好奇,走过去伸头一看,正是那本《采花集》。
“好看吗?”
虞七猛然出声,吓了王尘君一跳,“你……你回来了?”
王尘君舌头打结,一面说,一面用手掌盖住了书页,虞七扭脸,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一整面书都被他压住了,只有隐约露出来的部分写着:陌上花开。
“你什么时候也学亦无双那家伙,钟爱这些花花草草了?”
“不是,这是个很有名的故事,”王尘君急忙解释,“说的是一个帝王和他妻子的故事。”
“哦?”虞七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故事?”
王尘君托着腮,娓娓道来,“很久以前,又一个皇帝,他的结发之妻跟随他南征北战颠沛流离,后来成为了一国之母,他们二人共患难同富贵,感情至深。在人间,有一个节日,名为寒食节,皇后每年寒食节前后便回故土侍奉双亲,在家中住上一段时日才会回宫,皇帝思念她,便会给她写信。”
“嗯,然后呢?”虞七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啊,有一年,皇后又回乡了,许久不归。皇帝出宫见到山脚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很是思念她,便提起笔来给她写信,可这皇帝偏偏死鸭子嘴硬,心中虽想早些见到妻子,却又说路边花已经开了,不必着急回来,我可以慢慢赏花观景,等你归来。”
“能当皇后的女子怎会听不出他信中的意思?”虞七轻笑。
王尘君也跟着笑了笑,“是啊,所以后来皇后收到信之后很感动,即刻就回宫了。”
清风夹杂着淡淡的冷梅香拂进来,虞七看着窗外幽幽的夜色,目光中竟有一丝向往之情,“尘君,我们也在院中多种些花籽吧,这梅花的味道,我已经闻腻了。”
王尘君自然不信她,“你是闻腻了梅花,还是想学那皇帝词不达意?”
虞七回头看向王尘君,小孩子竟学会打趣她,双眸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看着他。
虞七看着他许久没出现过的孩子气模样,不禁微微一怔,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游走,看着他远山般的眉毛,明亮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子,因为打趣自己而带着笑意的嘴巴。
看完之后,再看一遍,又看一遍,看了很多很多遍,都移不开眼。
“是,我不是闻腻了冷梅香,而是希望你为我在这院子里种满花籽,等开花的时候,不管我在哪里,收到你的信,便会回来团聚。”
她方才说什么?王尘君僵了许久,都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尘君。”虞七终于又唤了他一声。
“嗯。”王尘君莫名觉得有几分严肃。
虞七的语气有些迟疑,思量了许久,方犹豫不决地启口问道:“如果……如果明日,你就要死了,那么此刻,你最想做什么?”
王尘君认认真真地思索半天,最后把虞七拉入怀中,下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声音也充满了幸福的笑意,“娶你为妻。”
虞七的心被这三个字硬生生撕扯着,痛的连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