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Transgender)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这是一种精神医学上的分类定义,通常用来解释与变性或异性装扮癖相关的情况。医学界也经常使用性别焦虑、性别认同障碍或性别认知障碍来解释跨性别者。
————————————————————————————————
仙女坐在一截爬满青苔和蘑菇的朽木上。齐耳短发,偏刘海,鬓间插着银亮的、琐碎的头饰,颇有少数民族风情;一套毫无修饰的青黑色短衫、短裤,更有别样的中性美。
……
屠诗斟酌言语:“你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的吗?”
仿佛屠诗这句话触动了什么禁忌,对方也不踢脚了,眼瞳倏忽黯淡,就像被乌云遮盖,而声音更像是簌簌抖落冰渣:“当然不一样了。只有在游戏里才能活得自由自在,现实里的我不过是一具无趣的丑陋躯壳罢了。我觉得你很MAN,所以想认识你,在《乾坤》里才有机会,而在现实里,我可能根本无法出现在你面前。我讨厌现实世界。”
……
妖女走到屠诗面前,屠诗这才发现,对方与自己年纪相近,比自己要矮,肩膀瘦削;视线再落到其手指上,手也挺瘦的,骨节明显,肌肤细腻无老茧,不像是练有手上功夫,排除其持有暗器的可能性。
……
“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自互联网兴起便流传至今的一句话,告诉大家网络和现实并不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在虚拟世界扮演与本人不同的角色。网吧老板扮演的是剑客,而剑客可以做到很多网吧老板不能做或是不敢做的事,比如说,杀人。
他又忍不住想起摆脱“云海寻龙”幻境时的领悟。虚拟世界其实正是一个巨大的幻境,玩家抛开现实里的身份,扮演着全新的角色,并以肆意妄为来彰显自身能力。眼前的缱绻阑珊正是最好的例子,看其全无拘束、行事率性,也许她在现实生活中刚好相反,过得相当压抑。
…………
“阿缱可没说自己是女人哦。”
这句话对屠诗的杀伤力太大,让他大脑宕机,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原来面前这个女人味十足的玩家,从头到尾都是个男人?!不可能的!但过去发生的种种,却又直白无误地告诉他:对方说的是真的。苗女穿裙子,只有男性穿裤子,而且苗女不仅头上戴银饰,就连身上也戴很多,仿佛一个行走的银匠铺子;苗女衣服有许多好看花纹,男性衣服修饰很少甚至没有修饰;缱绻阑珊的骨节较普通女子更为粗大,女性有更多脂肪层保证自己肩膀圆润、富有美感。
几乎连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记了,屠诗愣了半晌,才道:“你比女人更像女人……”
缱绻阑珊花枝乱颤:“嘴巴真甜!我好开心!”
“你怎么做到的?你的身份证上记载你是男性,登入游戏后,你也只能创造男性角色啊?”
“对啊,系统默认我不能穿女性衣服,可我的样貌是经过上调的,可以偏女性化。我还可以伪音,你知道伪音吗?就是把自己的声音伪装成另一种声音,在《乾坤》里也可以实现哦。”
“那……三苗教不是只有圣女吗?男玩家怎么当圣女?”
“我是历史上第一位圣子。我本来只是最底层的弟子,但我以身饲蛊,养了足足一万多条蛊在体内,长老们被我的毅力所打动,于是我就把其他候选人淘汰了。”
屠诗咋舌:“一万多条……会痛吗?”
“万蛊噬身,当然痛啊!就好像我现在,坐着也痛,站着也痛,就连呼吸也痛。”说这些话的时候,缱绻阑珊神态怡然,仿佛痛苦都在别人身上。“当然啦,蛊虫也是有益处的,还记得我曾给你种下的‘神力’蛊吧?可以通过控制肌肉来调整身型,让我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儿。如果你喜欢胸大的,我也可以丰胸哦!”
“喂喂!”房丰不乐意了:“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御清锋,快过来受死!”
两人都没有理会。屠诗这个心潮澎湃啊,一连在心里狂喊“妈蛋”。万幸自己不曾对缱绻阑珊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不然已经被掰弯了。他是谁?他可是同学们口中的钢铁直男啊!不过转念一想,缱绻阑珊多次说“你是我喜欢的类型”……细思恐极!!!
察觉到屠诗的神情变化,缱绻阑珊又笑了:“干嘛哦,讨厌我啦?可是没办法啊,我一出生就是男的,这不是我能够选择的。”
屠诗本来还很尴尬,但他忽然有些心酸,因为他从缱绻阑珊的笑容里看出了心酸。刚才的对话里,对方一直自称“我”,而不再自称“阿缱”,是不是“阿缱”这个女性形象才是他的理想人格?而他放弃了在自己面前扮演“阿缱”,又是怎样的心情?
人是不可能完全体会到他人的心情的,屠诗也想象不出跨性别者每天在承受着什么。心理是女性,生理是男性,这是不是痛苦?如果是的话,又有多痛苦?万幸,关于痛苦程度,屠诗还是了解一二的,因为有很多跨性别者被社会排挤,最终选择自杀。
可是和对方说些什么呢?
同情?
怜悯?
那都没有必要。想当男性也好,想当女性也好,都是他(她)的自由。现在根本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敌我之分。对待敌人,用剑说话即可。
于是屠诗说道:“刀剑无眼,不想受伤的话,就让开点。”
缱绻阑珊精神一振,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欢喜地笑道:“你还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连爸妈都恨不得我死呢。”
就在此时,房丰悍然偷袭,鞭子抽来!
幽红剑迎上!
【紧缚】!
在屠诗眼前,那鞭子瞬间散开,形成一束绳网。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屠诗都无从预料,被这网一把擭住了“幽红”,这才想起鞭子来自蜘蛛精!网牢牢粘住长剑,仿佛上面涂有强力胶水,屠诗连扯几次都无法扯脱,一怒之下就要用真气激发剑气,把网斩断,谁知几只蛊虫在半空中转折一下,全冲他飞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扑向房丰。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击倒房丰,也一样可以摆脱控制吧!
可房丰张嘴,铁线虫钻出,灵活地刺向屠诗面部,惊得他放弃进攻。他感觉手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却是有两只毒虫沿着剑身爬到手背,于是手条件反射地一甩,把虫子甩走,却松开剑柄,剑便被绳网拖走了——
他失去了“幽红”!
【箭步】!
谁也没想到,屠诗竟然舍弃佩剑,一步来到缱绻阑珊面前,掐住其脖子!房丰从来都是小角色,真正危险的是三苗教圣子!只待杀了缱绻阑珊,再用随身携带的雏菊剑,一对一,必可斩杀房丰!
缱绻阑珊被掐得小脸发白,却没有挣扎,艰难地道:“你不能杀我……因为我在你身上下了本命蛊……”
屠诗猛一激灵: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唐苦说过,缱绻阑珊在自己身上种了本命蛊!
…………
“本命蛊乃是三苗教秘法,以心血浇灌而成,一人一生只能养一只,珍贵异常,一般只种在自己所珍视之人身上。”
“它有什么危害吗?”
“我了解不多,只能说,危害倒不至于。这门秘术并不是为了害人而设计的,它能在两个并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建立不可磨灭的羁绊。我对蛊术是刚入门,勉强可以解了它,只不过,本命蛊若有损伤,不仅你有生命危险,种蛊的也很可能见阎王。”
…………
“本命蛊把我们连在一起了呢,如果我死,你也要死哦!死了是可以马上复活,但你是通缉犯,复活在城镇的后果,不用阿缱多说了吧?”缱绻阑珊调皮地笑道:“怎么样,不忍心对阿缱下手了吧?”
屠诗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就算不是,他敢冒险吗?他还要逃,所以他必须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也就不能杀死缱绻阑珊。更严峻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他是不能杀缱绻阑珊,可缱绻阑珊能杀他啊!!!
而对方眼中跃跃欲试的凶光,也印证了这一点!
逃!
只能逃!
但他没有选择立即离开,而是推开缱绻阑珊,冲向房丰!他就算要逃,也要先废了那个祸害!
“没有剑,你拿什么跟我打?”房丰怪笑着,铁线虫自口中飞射!
已没时间抽出宝剑。屠诗不躲不闪,反而张开左手五指迎上去,紧接着强烈痛楚从掌心扩散!那铁线虫还带旋转的,仿佛一个钻头,轻易钻入屠诗血肉中!房丰大喜,催动妖法,怎料屠诗五指一扣,如握剑柄,稳稳握住光滑的铁线虫,【龙息】喷吐,阴降阳升,把虫身当剑,猛然输出真气!这一波真气的量实在太大,房丰【钩吻】只能吸收一部分,眼看着铁线虫膨胀,然后炸成碎片!
房丰被冲击得坐倒在地,一摸嘴巴,两三颗牙齿脱落,这才意识到自己赖以为生的“妖力之种”竟毁了!这也意味着,他从此又是一个凡人,强大的力量再一次与他无缘!他一迭声地辱骂御清锋,各种想象得到的粗言秽语连珠而出。
屠诗一边给伤口止血,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房丰。尽管自己的母亲正被激烈地问候着,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可笑。原来败者就是这副德行,正是因为无法击败对手,才选择用语言辱骂,一逞胸中恶气。多危险啊,逃亡期间,自己好几次就要滑向失败的深渊,从精神上永远地沦为输家。
房丰把铁线虫的碎片塞回嘴里,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道:“啊,它还没死,只要再吸取更多的血肉,它可以活过来……”
缱绻阑珊眼神示意屠诗,朝房丰努努嘴,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屠诗摇头。已经没必要再决出生死了。
缱绻阑珊顿时失望地崛起嘴巴。
是时候撤退了。
屠诗想起一事,再看向苗女:“你是不是有在吃糖?”
缱绻阑珊第一次流露出小动物特有的惊慌和警惕:“你……你怎么知道?”
“别再吃了,伤身体。你完全可以在《乾坤》里扮演女性角色,我也会一直把你当女孩子看待的。”屠诗叹一口气,道:“保重,要好好爱惜自己。”
看着对方飞速离去,缱绻阑珊没有追击,而是捧腹大笑:“你是不是傻,剑丢了,人也要跑路了,还和敌人说‘保重’,啊哈哈哈……哈哈……”到了后头已哭了出来,不得不蹲下,抱着膝头,声嘶力竭:“我要你管,我也想要像个正常人,我也想要爱情啊,可是不吃糖,我怎么变成女人啊!难道你愿意和一个男人上床吗!为什么要我来爱惜我自己,就不能你来爱惜我吗!”
房丰急了,揪住缱绻阑珊衣服:“你还哭什么?去把他杀了啊!”
缱绻阑珊抬头,脸上泪痕斑斑:“你算什么东西,也对阿缱指手画脚?”随着冷淡话语,几只蛊虫从她袖管内爬出,冲这边探头探脑。
“你,你敢?!我背后可是有丁大——你疯了!”话说到半截,房丰飞身后退,躲过两只轨迹交错的蓝色蝴蝶,谁料脖子背后针扎一下,剧烈的疼痛抽去他全身力气,当下跪倒在地。这女人疯了?大家不是同一阵线的吗?不是为同一个主子效命吗?她真敢动手?!千头万绪最后汇聚成一个念头:完了!
“你搞错了吧?虽然阿缱和御清锋对立,但阿缱接到的任务可没说一定要保住你性命呢。”走上前来,瘦削食指挑起房丰的下巴,缱绻阑珊微笑着,呵气如兰,睫毛还挂着泪珠:“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不是阿缱喜欢的类型。”
手指挪开,房丰便失了支撑、瘫软在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他明白,这就是三苗教最可怕的酷刑“万蛊噬身”,这一过程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因其漫长而凸显痛苦,又以痛苦来凸显漫长,在这过程中受刑者还持续保持清醒,连痛晕过去都做不到,可谓惨绝人寰。他无法动弹,看不到身上的情景,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崩溃。他能做的,只有死死瞪着天空,直到一条蜈蚣覆过视野。
谶语应验了吗?
明明……御清锋还没离开荆州啊……
纵是一声惨叫都无法留下,这未成气候的魔头憋屈地离开人世。
缱绻阑珊捡起“霸王铁线”,轻挥几下,满意地道:“这网子挺适合抓虫,阿缱就收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