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旗门飞涨,六道金光霞彩,笔直冲天而起,直上数千丈高空之后,又叭的一声大震,猛然炸开,化为一朵千里大小的青色莲光,光芒万道,照耀海天。万里云层吃宝光一映,各幻霞辉,绮丽辉煌。
而就在那万瓣金莲,徐徐展开的同时,那六座旗门猛然高涨,化为六座千百丈高下、大如山岳的旗形门户,门户洞开,烟云缭绕,豪光万丈,紫气缙云之间,一个个或是羽衣星冠的仙风道士,各自在东西南北的四座旗门之中鱼贯而出,分列四方。
冷火飞出纯阳仙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叹息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们这是何苦呢,何必呢?”许飞娘紧跟着他飞出纯阳仙府,横目一扫,神色为之一变,
“齐漱溟,朱梅,白谷逸……,这这是两仪微尘阵!”许飞娘尖叫起来,每一个修行者都对这个阵法耳熟能详,这是传自太上老君法阵有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再配合先天一气神符,堪称杀伤第一。
相比之下,无论是华山的都天烈火阵,还是魔教的十二都天魔煞大阵都要相形见绌。五台派既然与峨眉为敌,许飞娘自然也是研究过这个阵法的。
但越是研究就越是害怕,就如她此刻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的道:“这次死定了。”
这五个字一出口,许飞娘立刻想到了仍然呆在洞府中的欧玉竹,而说曹操,曹操到。欧玉竹悄然在她身旁浮现。
许飞娘本人不怕死,可若是欧玉竹一起死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她深吸一口气,心思百转,对冷火道:“师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若是没有,不如听师姐我的计划。”
冷火淡淡的道:“区区小事,哪里还需要什么计划。”
“你可看好了,不要眨眼睛!”
许飞娘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弟,你不是要硬干吧。对面可是峨眉最强的一群人。”
话音未落,便将冷火向天空射出了日月双剑,一明耀一晦暗的双剑飞升九天顿时剑光大盛,化作阴阳鱼的图案。
一黑一白的阴阳鱼图案转动,随即天地间的一切都停止了运转。事实上也不是彻底停止,只是一切都变得非常慢,非常非常慢。
天空中的金霞烟岚仍在缓缓的移动在,只是速度比蜗牛还要慢。说实在的,冷火对这个法阵也有些发憷,他运转双剑后二话不说便挑了一座旗门飞了过去。
阵法是极其精密的,只要破坏一座旗门,这两仪微尘阵不攻自破。他身形化光而走,直奔一座旗门。
那旗门看上去距离他有七千米左右,按照冷火的速度,只需一个弹指的时间便已足够,然而,一百个弹指过去了,彼此的距离没有半点缩短。
冷火心中略有骇然。
这一百个弹指的时间,足够他飞越整个太行山。而后,一千个弹指的时间过去了。按照实际的时间和路程,他已经飞到了极北冰原之上。而此刻,他距离旗门的距离居然仍旧没有缩短太多。
冷火骤然止步,在半空停下了身影。一行文字在他脑海中掠过——两仪微尘,以微尘之小,演化洪荒。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洪荒,这是空间系的阵法。进入这个阵法之后,任凭你怎么挣扎,也难以越过这样遥远的距离,只能任凭这个阵法对你狂轰滥炸。”
在他身边游荡的金霞烟岚绝不是无害的风景,而是可以爆发出最可怕的力量。若非冷火定住了这一切,他此刻正被六合旗门狂轰滥炸,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真是有趣。”
冷火喃喃自语,峨眉以空间阵法对付自己,自己以时间飞剑对付峨眉,正好扯平。现在的关键就是看谁能够破局。峨眉破除时间的秘密,则自己败;自己首先破除空间的秘密,则峨眉败。
“时间是相对的。在我制定的规则中,我的时间比他们要快很多倍。而空间也是相对的,那么对于峨眉来说,这就是实打实的七千米。”
“那么,这种空间上的落差实际上是什么呢?”
冷火缓缓闭上了眼睛,锁住了自己对外界的所有感知渠道,从眼耳口鼻身意,乃至神识和超越神识的第七感。
整个世界消失在感知中,唯有自己留下。
随后冷火呐呐自语的道:“心光遁法,心之所至,身之所至。”冷火在自己这个世界中,找到了最后的自由。
遁法缓缓结束,冷火睁开眼睛,正巧看到了身前不远的道人。此人一身叫花子的装束,在蜀山世界,做叫花子装束的修行者只有一个——穷神凌浑。
说起凌浑,这也是一个奇人,他是真正的穷得叮当响。不仅是他,他老婆崔五姑也一样是个穷鬼。
而说起他们夫妻就不得不提到凌雪鸿和白谷逸,甚至还有武当七女之一的姑射仙子林绿华。
凌浑少年英俊,与乃妹凌雪鸿一母孪生,呵也就是双胞胎。凌浑生具异禀,幼年即慕冲举。至二十岁,乃妹雪鸿先嫁与好友白谷逸,也就是在无数读者心中臭名昭著的,最喜欢戏弄小辈找存在感的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
白谷逸这家伙,能跟朱梅做一辈子的朋友,可见其是什么样子的人品。
总之,当年凌浑娶了崔五姑为妻,均极恩爱,又均向道心诚,慕古人刘樊、葛鲍之风,欲为神仙美眷。
不久相约入山,备历险阻艰难,终遇仙缘,成了散仙中的有名人物
四人中,雪鸿与白谷逸虽是童时情侣,恩爱夫妻,但她向道之心最坚,未嫁以前,便受乃师神尼芬陀指点,只是因缘数定,不得不嫁,但与夫婿约定,只是名色夫妻。双方本是志同道合,一说即允,成就也较快。
只是雪鸿杀孽太重,疾恶如仇,而白谷逸又爱她过切,意欲合籍双修,永为神仙眷属,不令投入空门,始终只算神尼芬陀记名弟子,未得嫡传家法。
凌雪鸿飞剑法宝虽极神奇,定力却是稍差,未到炉火纯青之境。终被一有力左道妖邪乘隙围攻,在开元寺内尸解坐化。
当年白谷逸赶不及,悲愤又极,跟矮鬼朱梅一道为她报仇,竟在三年以内,将在场围攻的妖邪诛戮殆尽。
中间因忿恨凌浑早已得有信息凌雪鸿将被围攻,不往救援,当他天性凉薄,有负同胞骨肉之义,怒火头上,也未详加推算,亲往责问。
到时正值凌浑大道甫成,元神出游在外,尚未归窍,盛气之下,便将他原体毁去。呵呵,当初冷火读到这一段的时候真是大笑三声。
这他么的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嵩山二矮真是垃圾人品不干人事儿。朱梅占据文瑾的法身元体,白谷逸就干掉自己大舅哥的原体。不得不说白谷逸和朱梅真是天生一对儿。
难怪这两个矮子修行几百年,都是老怪物了,偏偏还要去戏弄那些还没有开始修行的小娃娃们,心理变态么。
凌浑这倒霉蛋警觉赶回,躯壳已毁。因洞府禁制,只妹夫一人能破,知他怀忿所为,又愤又急,无计可施,爱妻又远去海外。
凌浑匆匆出洞,遇到一个刚刚倒毙的花子,忙把元神附了上去。
当初凌浑早就知道凌雪鸿将在开元寺被围攻,他兄妹情分甚厚,并非见死不救。只因爱妻受了神尼芬陀之嘱,转告自己,说妹子应该转劫,始能成道,如往应援,实以误之。就这样还恐万一闪失,元神受伤,夫妻合力,暗中下手,将为首妖人借用红云大师的一件专伤修道人元神的至宝毁去,妹子又非弱者,料已无害,至多兵解,才未前往。
不料自家妹夫竟会下此毒手。
双方法力均高,只凭元婴,难与为敌。打算先附在这新死人身上,前往嵩岳衡山等处,向白谷逸理论拼命。
事完再打主意,或是另寻庐舍,或是再转一劫,索性以童贞求取上乘功果。哪知花子看去风尘肮脏,根骨竟是好得出奇。
这个时候他老婆崔五姑赶来,将真相告知。凌浑附身的花子尸首,非但纯阳童贞,并还是东极大荒山无终岭散仙枯竹老人神游转世,借以行道的法身,因受神尼芬陀之托,特意相赠。
那枯竹老人得道千余年,为宇宙六怪之一,长年参看枯竹禅,在半段残竹之内入定,千余年来,从未离山一步。
当然,做宅男不是枯竹老人的梦想。
他不断将元神飞往人间转世修积,每经数十年,便觅地尸解坐化,就地行法,把所遗法身藏在其内。
修道人的元婴如与附体,固可抵得两三甲子苦炼之功,便寻常新死人的游魂附了上去,也必聪明强健,得享修龄,实是珍贵已极。
后来齐漱溟将长眉真人遗留的一部道书交出白谷逸和朱梅修炼,两个人又将前在月儿岛火海中取出的一部连山大师修道目录,一并带往嵩山少室,辟一地底密室,一同隐修。凌浑连寻了好几次,均因连山大师遗留的禁法封闭,寻他不到,也算不出一定地点,再加妻子良友多次苦劝,也就罢了。
嵩山二老在少室重修上乘道法三十六年,方始出山,白谷逸知凌浑已不再寻他,心中终觉愧对,老是尹刑避面,不与相见。凌浑也索性佯狂玩世,以穷神怪叫花之名,游戏人间了。
穷神凌浑是蜀山少有的正直人物之一,冷火当初读书时也颇为喜欢这个角色。但如今既然刀剑相向,就绝没有留手的道理。
冷火向天空一招手,遮蔽整个天空的阴阳鱼陡然化作两道剑气激射而来,急斩凌浑。在双剑移动的同时,整个世界恢复了正常。但在冷火取得先手的这个瞬间,凌浑来不及躲避,更来不及撑起法宝给自己一分防御。
不仅凌浑来不及求生,其他几人同样来不及救援。在日月双剑急斩之下,没有人可以拯救凌浑。
“嗤!”
日月双剑一闪而逝,洞穿了对手的眉心。
飞剑之后,一幕血色掠过长空,那是温热的鲜血。飞剑似乳燕投怀,飞入冷火的双袖之中,而冷火却愕然无比的看着岳温的尸体。
人力无法拯救凌浑,但阵法却可以。
在凌浑将死的千钧一发之际,六合旗门转动,将凌浑替走,换上了岳温。毫无疑问,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六合旗门的主人,峨眉掌教齐漱溟。
可怜玉洞真人岳温,千方百计的拍峨眉派的马屁,可到了生死关头,仍旧是一个替死鬼。在这一个惊愕的瞬间,齐漱溟急喝一声,“走!”光芒四起,各奔东西,这些家伙居然四散而逃。
冷火一愣,心思电转,忽而心中大喜,“我靠,齐漱溟荀兰因玄真子这些鸟人一股脑的出门来围攻我,那不是说峨眉空虚。碧翠峰可是不少好东西,别的也就算了。可是碧翠峰可是专克紫青双剑,是真正的好东西,而七修剑也是蜀山最牛逼的飞剑之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冷火转身朝许飞娘挥挥手,扬声道:“我去去就回。”不等许飞娘回答,冷火御剑而走直奔峨眉。
许飞娘摸了摸欧玉竹的脑袋,脸上忽而浮现出一丝忧色,道:“师兄,当日你去和齐漱溟斗剑,说的也是这样一句话。”
“师弟,不会有事儿吧。”许飞娘眺望远方,却早已没有了冷火的踪影。后来走出纯阳仙府的米明娘正巧听到了这句话,她怪脸上神色一变,惶然道:“我追师父去。”说着,她身上红光一闪,已驾驭南明离火剑向着冷火离去的方向追去。
许飞娘目光一定,咬牙道:“师兄,当日我没有能力挽回悲剧,但五十年来,我辛勤修炼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欧玉竹仰起头,看着这个倍感亲切的人,用稚嫩的声音道:“姨娘,我保护你。”此言一出,许飞娘立刻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