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亲点醒后,张木子便安静的呆在机舱里不再乱牢骚,大约半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平稳的滑行一阵后,停在了汉城机场的跑道之上。
作为中华民国的路都,汉城规模远在海都‘圆北’之上,单单面积就大了三、四倍,人口数量则更是足足多了五倍以上。
说起来这已经是张木子第二次来‘汉城’,但他第一次来时只是转机,并没有真正体会到这座城市的繁华、喧闹,这次走出机场租了辆待客礼貌的出租车来到市区,看到摩肩擦踵般挤在一起的摩天大厦;
比圆北市大概宽两、三倍的马路上来往穿梭的拥堵车流,以及被各式各样的巨大广告牌遮挡住的天空,他不禁出细微的“呀,呀…”声音。
听到儿子的赞叹,看了看安逸的呆在申罗一个月时间,外公去世后更是化悲伤为食欲,身体已经重新‘福’的张木子,李香芝指着车窗外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笑着说道:““怎么样儿子,年轻人还是应该穿着有型的衣服,生活在这种热闹的大都市里才更开心吧。
可惜你嘴巴太馋,没能保持住好身材,不过没关系,等上了大学,大家都开始联谊交男女朋友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要少吃多运动了。”
看到母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张木子故意撇了撇嘴做出不屑的样子说道:“妈,我不用那样也能交到女朋友好不好,现在不交只不过是为了能全心全意的学习,联考时考上好大学。
对了妈,学校你帮我联系好了吗,还是去‘补教’上课?”
在华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圆台’和‘韩朝’,补习早已经变成了一种庞大产业,尤其是韩朝半岛,上至可以决定一个人一生前途命运的司法、公务人员考试;
下至可以入学优质幼稚园的智力测验,都可以找到相应的‘补教中心’学习,也就是说,从三岁到三十三岁的庞大社会族群统统都是‘补教业’的潜在客户,以至于在汉城甚至有专门的街区以产业链的形式经营着这份事业。
在哪里,除了各种各样的补教中心外,从最小的房间匪夷所思的只有两平方米,勉强可以放进一张单人床,专供补习生住宿的‘考试院’,到只烹饪廉价到极点的鸡皮、猪皮、面食的考生食堂;
从只修剪最简单的平头、直留海型的补习生廊,到专门贩卖各类试题的考试书店,只要是补习生需要的,一切应有尽用。
呆在这种街区里,除了昂贵的补习费用外,只要花很少的钱就能在汉城这座物价指数相当惊人的都市活下去,当然也就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作为圆台颇具规模的‘补教中心’老板,李香芝自然对汉城同行们的‘事业模式’十分熟悉,打心眼里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那种像是鱼缸里饲养斗鱼般四处都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饮食住宿条件又十分糟糕的环境里生活。
可各种意外接踵而至,令张木子在联考的最关键时期,接连分心了两个月的时间,一页书都没有读过,此刻真是一丁点的时间都不能再耽误下去,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屈服于现实,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儿子,在‘韩朝’上补习班比在‘圆台’辛苦的多。
我本来打算给你找个好点的私立高中转学,实在跟不上课,再报个单科的补习班提高下成绩,但现在已经三月份了,再疏通关系,找好学校转学实在来不及,只能直接读‘全科’补习班了。
不过你别太担心,我找了个在汉城经营‘补教中心’的朋友照顾你,联考前你可以暂时住在她家里,吃住都…”
“不要啦妈,住别人家里很不方便耶,我都十九岁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辛苦点没关系的,反正我在飞机上就已经做好吃苦的打算了。”张木子根本不知道就读汉城补教中心的‘恐怖’,语气轻松的说道。
听儿子这么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了出租车后就一直没讲话的张汉民用一种非常了解张木子秉性的语气说道:“你现在是这么说,但试完之后一定吃不下那份苦的。
转学汉城的高中,在学校里住宿的话,上课、放学都会有专门的老师管理着,我们倒能放心,可韩朝的‘补教中心’生源太杂,只要不在课堂上捣乱,对学生的其它方面管的很少…”
听到这里张木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断了父亲的话,“所以你们要找个朋友管着我是吗?”
“不错,”张汉民在儿子面前一直扮演着严父角色,讲话一向生硬、直接,“你从小自制力就差,读书不努力,好分心,成绩起起伏伏,不找人管着的话,我们一走,恐怕你很快就跑到‘模型店’上课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张木子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既然那么不放心我的话,那还不如你和妈都搬来汉城呢。
反正开‘补教中心’也赚不了多少钱,干脆关门算了。”
“赚不了多少钱!”张汉民出身旧式知识分子家庭,虽然生长于大变革的时代,但骨子里却残留着华夏旧式读书人那种特有的清高,被儿子的话惹的勃然大怒,“张木子,人生中所有的一切都能用钱来衡量吗,嗯。
‘圆北’的补教中心,是你爷爷当年辛辛苦苦一砖一瓦造起来的,我初中时家里翻建第一栋大楼,休息日为了帮忙两手磨得都是水泡,就是不提这些,只说我和你妈妈把你养到这么大,还不是都靠补习班赚的钱吗。
你现在继承了外公的遗产,有了钱,就看不起爷爷、爸爸和妈妈的努力了是吗…”
“爸,我不是这意思啦,”见父亲真的生了气,张木子急忙解释道:“刚才都是因为实在不想住在别人家里,才那样说啦。”
见丈夫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和儿子生起气来,李香芝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着转了个话题道:“好了汉民,儿子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就别生气了。
对了,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到酒店安顿下来时间恐怕就到傍晚啦,我看今天就先别和乔娜联系啦,等明天一早直接去补习班找她好了,你觉得呢?”
“就这么办好了。”张汉民平复着怒气回答了妻子一句,稍稍冷静后,察觉到在出租车上火很不礼貌,便朝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司机歉意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司机先生,我刚才教育孩子大吼大叫的,抱歉啦。”
如果是在圆北市,听到顾客这样致歉,大多数出租车司机一定会爽朗的回答,“安啦,为人父母的,啊不都这样。”,但汉城司机却露出尴尬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的继续开车,圆台岛与韩朝半岛的社会人文差异,便在这态度的小小不同中显现出了端倪。
原来虽然华国旧政府当年败退,裹挟往‘圆台’和‘韩朝’两地的民众都是由内6各省混杂而成,一般无二,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圆台岛的原住民由几十个生活原始的土人部落组成,在‘日丸’侵略海岛时甚至还遭受过‘食人族’的抵抗。
海岛光复后,这群父辈还在茹毛饮血的原住民很快便被华人所同化,对社会演变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而‘韩朝’却完全不同,这座半岛虽然千百年来都是华国番邦,深受华夏文明的影响,但毕竟政治、军事独立千年,又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坐拥所谓‘三千里锦绣江山’,有着自己独体的文化底蕴。
再加上华夏最末一个王朝‘清满’乃是蛮夷入主中原,曾颁下极其野蛮、残忍的所谓‘留不留头’的剃令,逼迫的许多既不不愿改变‘华夏衣冠’,也不想坐以待毙的博学大儒纷纷携家带口外逃,而其中一批的选之地便是有着‘小中华’美誉的韩朝半岛。
这批儒生中,地位最高、名望最大的乃是号称‘春秋列国’之后儒家唯一的宗师人物,被世人尊称为‘朱子’朱熹的后世子孙朱圭璞。
他和一群同道中人千难万险乞丐一般逃亡到‘韩朝’后,深恨清满朝廷的迫害,鄙夷那些剃异服侍奉蛮夷的儒生,公然揶揄他们‘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研究学问时处处强调和中原儒学的不同,甚至以朱熹留下的‘义理之学’为根基,另立了‘韩儒’体系。
其阐述“万物之理终归一,是为‘太极’也”、“太极只是一个理字”的文章,在韩朝半岛影响深远至极,以至于如今‘韩朝’许多城市的地方旗帜,还都选用细微处稍有不同的太极图案,召开‘民国运动会’时,整个广场几乎三分之一全是‘太极旗’在飘扬。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韩朝半岛根深蒂固的本土文化对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华国移民产生了深远影响,社会人文在经过几十年的演变后,已变得和圆台岛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