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雾不断的从残破的寺庙里升腾而起，好似无穷无尽。
最后，变成了一只覆盖苍穹的大鹰。
那鹰虽是灵体，但是其散发出来的实力，比当初的影龙还要强大。
七段，或者是八段，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了。
龟裂的大地掀起一阵暴风，刹那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所有的异兽都缩起了身子，包括刚才那个在岸边的蛋壳类异兽，把黄土又盖了一层，生怕自己的气息泄露。
这真的可称得上是皇级异兽，那双红眼睛被点亮的一刻，天地变色，气吞洪荒。
苏浩感觉苍穹之上的压力，瞬间凝聚在一个点上。
就是他和苗柔。
突然，苏浩体内的金毛犼蹿出，瞬间趴在地上，不断颤抖。
“佛门传人，尊者舍利，座下瑞兽，谛听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那黑影凝聚成一只鹰的模样，一双爪子停在寺庙内，上百米高的身躯俯瞰着苏浩，就像看着两粒黄豆。
此音一出，席卷八荒，与之相比，讙的声音和蚊子叫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这只鹰没有敌意，苏浩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谛听？苏浩倒是熟。
“他还在地藏菩萨座下引渡冤魂，此生不踏足陆地。”苏浩扯着嗓子喊，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
但或许它们这种等级的异兽，还是能沟通的。
就是不知道沟通完以后，会不会把他们当食物吃了。
“它还是老样子，冥顽不灵。”黑鹰慢慢俯下身子，又道：“那你们，为何来我寺庙叨扰？躲躲藏藏，真以为我发现不了你们？”
“我们在找通往上界的入口……”苏浩欲言又止，他不确定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目的地。
因为当他说出上界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气息有些不稳。
“上界？混沌之门？混沌之门？！”
每说一个字，黑鹰的气势就强上一分，到最后，黑色的雾气遮天蔽日，仿佛自成一界。
似乎……这个名字触动了它不好的记忆。
“小辈，你们知道上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如此妄言？！”
话音未落，它其中一只翅膀轻轻扇了扇，无数黑雾裹挟着庞大的力量，如海浪般朝他扑来。
这一击，比得上陈华彬的全力。
苏浩身体里的所有灵宠尽出，他拉着苗柔，灰白色的真气裹挟他的身体。
但下一秒，他还是感觉自己完全抵御不住这种力量。就好像在大海里裸泳，轻而易举被海浪击得粉碎。
咳咳。
烟尘散去，苏浩松开抱紧苗柔的手，看到战衣已经被割破一个口子，隐隐有鲜血流出。
他的护盾并不足以支撑他不死。
撑下这一击的，是一层更淡的金色护罩。
看起来普通，却着实坚韧。
“难怪你们有点胆识，原来是因为尊者舍利认同你们。”
睁眼一看，黑鹰已经在几百米之外，正朝他们飘来。
“咳咳……”苏浩扶着苗柔站起身：“我们没什么恶意……”
打不赢，苏浩心里很清楚，这种感觉就像当时第一次面对穷奇一样，即使知道自己会道德经，他也不保证这些经文可以打赢它。
它相当于七段巅峰，随手一击，就有七段的实力。
就算是陈华彬亲自来，也无法战胜这只鹰。
那黑鹰并没有回应苏浩，而是站立在地，俯视着苏浩一眼，然后那双红眼突然向下，尖喙啄起了苏浩身边的金毛犼，把他带上了高空。
“喂！喂！”苏浩急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收的灵宠：“你干什么！你说不过人不要抢我的宝贝啊！”
“我落魄于此八百年，正闲得见这么一个好瑞兽，吞了它权当养伤。你就当送我一个见面礼，我自然会告诉你通往上界的路，让你死的明白。”
落在黑鹰嘴里的金毛犼就像一颗珍珠那样大小，却也只是颤抖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说是吞下，其实只是轻轻一吸，金毛犼的灵力便荡然无存。
但苏浩反应更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可管不了这个世界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异兽，但既然这只黑鹰也都那么嚣张，说明这里没有七段以上的异兽了。
影龙也是七段，不一定打不赢。
就是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使用道法自然，连他也感受到了一丝疲惫。
成败在此一役，一出手，便没有回头路。
黑鹰感受到了苏浩轻微的杀意。
小孩还年轻，杀意不强。
但实力却不弱。
它默默盯着苏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与万千真气同化在一起。道法自然本不应该有界限，于是真气不断扩散，直到和黑鹰完全大小。
苏浩也再没能力扩散这个真气了。
而他也发现，黑鹰竟能盯着他。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恐惧和意外。
但这一次，黑鹰把苏浩当成了一个对手。
咴！
一声尖啸，大地上无数黑鸟扑扇翅膀拔地而起，与黑雾共舞，直奔苏浩而去。
是苏浩感受到了威胁。
他伸出去的手仿佛伸入了泥潭，想要握住黑鹰的双眼，却犹如针扎一般的痛感。
灰白色的真气逐渐被黑色吞噬，像是两片大陆互相碰撞，最终只留下更强大的那一个。
苏浩要输了。
就算尊者舍利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也无法阻挡苏浩作死。
那黑鹰如果真的尽全力，恐怕八段的对手，也是可以干上一架。
但这不代表，苏浩没有底牌。
“天知道，损有余……而……利不足。”
道德经是一本bug，就像是游戏里的GM指令一样，能够起到一句盖天下的效果。
不是所有的攻击，都需要真气。
啪嗒……
冥冥之中，苏浩听到自己脑海内传来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好像，是一个木匣子……
恍惚间，他看得真切，就是那装着泉水的匣子，平白无故裂开了一个角，掉落下来，华成飞灰。
一股无法与真气相容的力量出现在苏浩身边，像一条细线，慢慢朝那黑鹰靠去。
嗯？
黑雾里，它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这细线人畜无害，即使是它的力量，也无法伤及分毫。
这力量很慢，很慢，从苏浩体内跨越到黑鹰眼前，花了将近三分钟。
这三分钟，苏浩的力量几乎被吞噬，只留下一缕神识，准备命丧九泉。
但就在命悬一线的时刻，那丝线，到了黑鹰身边。
轰！
几道惊雷忽然落下，黑鹰愣了片刻，然后便感受到了一股威胁。
如果它还有骨髓，此时应该冰凉无比。
因为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慢慢被剥夺。
那丝线就像一道桥，把黑色的雾气变成灰白色的真气，输入到苏浩的身体里。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忽然就融为一体。
侵蚀苏浩的黑雾，就那么停了下来。
咴！
凭借多年的经验，黑鹰立刻扇动翅膀，瞬间飞离了原地。
但那条丝线，居然形影不离。
真气的传输，就好像无缝衔接，超越光速。
苏浩感觉到这股力量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庞大，然后，他终于抬起头，看了黑鹰一眼。
它飞了很远，但苏浩觉得，它越来越近。
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
恐怖的灰白色真气就像另一片海洋，瘫坐在地上的苗柔抬起头，看着这一大片的白雾朝天边冲了过去，就像迅疾而过的飓风，来到了黑鹰面前。
“这……这不可能……你是谁？这……这不是佛家功法！”
黑鹰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能听到。
但整个世界也能听出，它现在的境界，已经不及七段。
苏浩的境界，也不止六段。
两股巨大的力量隔空对望，遮天蔽日。
直到，丝线断裂。
短短的几十秒，在苏浩的感觉里，更多的是感受到那个匣子破了一角，化为飞灰。
飞灰消逝，力量满身。
“原来，这要付出等量的代价。”苏浩心里已经有数，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付出的，居然是上清老人留给自己的木匣子。
如果敌人的力量再强一点呢？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难道不应该直接把它的力量，转移到苏浩身上来？
也罢，这样，足够了。
现在的他，比这黑鹰，强上一丝。
“你到底是谁！”黑鹰凝聚着力量，但浑身的每一丝毛发都在颤抖。
“道家，苏浩。”苏浩淡淡回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身份。
“道家？道家……！百盟道家！？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道家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尊者舍利！？”
“你是说这个？”苏浩摊开右手，无数真气托扶下，是一颗金灿灿的佛珠。
都说佛珠认主，此时安静的躺在苏浩手里，便是认同他的真气。
“这不可能……”黑鹰的红眼睛缩了一圈。
“告诉我，去上界的路吧。”苏浩留了最后一丝怜悯。
但黑鹰并不吃他这一套，这里是它的世界，自从被赶出上界后，它便一直在此休养生息。
今天来一个小辈，就让它放弃这块地盘，放弃做老大的尊严。
休想！
振翅一冲，刹那间，那黑色的雾气中多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
与佛珠的力量，同根同源。
金身和真身化作一金一黑两道虚影，从两侧朝苏浩撞去。
这一刻，它压榨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要和苏浩拼这最后一击。
盯着快速放大的眼睛，苏浩咬咬牙，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看到真气组成的躯干迅速被破坏，从手指，到手臂，最后那红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力量扑面而来。
嘭。
一步不让的苏浩，等来了破碎的声音。
红色的眼珠子，就像一颗宝石，此时布满了裂纹。
再往前，就差一寸。
这一寸，也不知道是气势的差距，还是实力的差距。如果是实力的差距，那到底是苏浩算的准，还是天道算的准？
没人深究这个，苏浩耗光了力量，感觉身子开始下坠。
而那两颗破碎的力量核心，也飞回了残破的寺庙。
黑沙红土，一阵微风刮过，鸟兽四散，不见踪影。
苏浩摔倒在苗柔面前，口吐白沫。
这回，是尽力了。
苗柔把苏浩背在身上，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没有往回走，竟然是抬脚走进了寺庙。
她能感觉到，黑鹰的力量，比刚才弱了很多很多。
“小姑娘……来看本王的笑话？”
大雄宝殿内，三百金佛菩萨立在两侧，但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斑驳不堪。
甚至有些佛像，都只剩半边身子。
就在释迦牟尼的佛像下，蒲团中，坐着一个披着黑衣的骨架，此时正缓缓转身。
正是一只鹰。
红色的眼珠回到原位，给这副骨架点燃些许灵魂。
“我听说释迦牟尼曾割肉喂鹰，最后封老鹰为金翅大鹏鸟……”
“传说总是半真半假，我只是佛祖脚下的一只灵宠，他收服了我，我为他办事，仅此而已。”
“世界上难道真有佛陀？”苗柔小声问道：“是不是某个大修炼者？”
“当然是……难道你还以为是什么神话里的人？”金翅大鹏说道：“当年的释迦牟尼在下界一颗菩提树感悟成佛，涅盘后尊者舍利随金身突破上界，在上界西南角自成佛门一派。一派一人，后来佛门多了几位菩萨和阿罗汉，势力才壮大一点……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谈起往事，金翅大鹏的语气中透露些许伤感。它本来就不是不讲道理的异兽，有过去，有智慧，如今又有佛门中人来它门前，它确实想倾述一二。
“然后呢？他们现在还在……上界吗？”
“没了。”金翅大鹏摇摇头：“人固有一死，但佛门却日渐式微。能来到上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地藏和两位阿罗汉去下界宣扬佛法，释迦牟尼圆寂，几位罗汉守着佛门，却被混沌杀死。算下来，到那时就已经有末法时代的苗头了。”
“然……然后呢？”
“然后？呵呵。”金翅大鹏苦笑：“混沌手下的鹏鸟吞了我的肉身，逼我灵体离开上界，来到这间隙空间内养伤。我不是阻拦你们去上界，而是……现在就算我自己，也回不去。”
顿了顿，它又说道：
“打开上界之门需要佛家至宝，尊者舍利，你们只带了两颗，还差两颗。”